悟能有时候还挺佩服自己的。
这位冷静沉稳得像冰山一样的玉皇大帝,好像几千几万年来都没见过有什么失态的表现,一直都能做到临危不乱处变不惊,面对谁都是一副不喜不忧不怒不惧的神情,没人能参透这人心中所想。
结果就是这么一位帝君人物,在这些日子里频频情绪失控,在他面前歇斯底里,完全失去了往日里的威严与矜持。
悟能知道这都是因为他。因为他,这人才突然有了这么大的转变。也只有在他面前,才总会忍不住露出最真实的一面。
可是他却从来没有对玉帝展露过自己真实的内心,他一直在逃避,在掩饰。他不敢说自己爱他。
别说是对玉帝,他就连直面自己内心,对着自己的时候,都不敢完完全全说真话。时常找一些堂而皇之的借口给自己开脱,自欺欺人。
他就是这么懦弱。
可是玉帝每每因了他而失态的模样,他却最见不得。
每每都觉得心疼欲裂,胸口好似被撕扯开来。
明明此刻被暴力摁压着的人是他,却好像对不起对方,心中有愧的是他自己。
也顾不上现在自己是仰躺在床沿上,被人揪着领口的一副难堪姿态,悟能直直望着玉帝那双怒意盎然的眼,低声说道:
“陛下......您别生气,是我不对......我没有想赶您走的意思,也没有要急着去送死,我心里有分寸的......”
“那个妖猴的目标不是我。如果那个孙馨就是通臂猿猴,尽管他可能看出了我也不是一般的凡人,这两天也确实频频试探,但我总归还是比陛下您要安全。”
“大动干戈反而会打草惊蛇,就我和哪吒俩人,本来就比他还更早在公司待着,不会让他起疑,之后就这样监视他的一举一动也很自然......”
期期艾艾说了一大通找补的话,话里话外都还是劝说玉帝接受自己提案的意思。
但是玉帝怎么可能轻易被说服?要是真有这么容易改变这玉帝老儿的想法,他悟能又怎么会和这人牵扯这么久的孽缘?
玉帝就也这么迎着他的视线,眼里的炙热火星没有半点消退的迹象,紧抓着他领口的手指也没有松开,骨节处都用力到泛白。
就是一副任他说再多也没用的样子。
悟能以眼神与玉帝对峙了几分钟,终究是败下阵来。他也知道俩人每次出现摩擦,最受伤的总是那个看起来态度强硬脾气死倔的玉帝。
越坚硬的人就越柔软,越要强的人越是容易受伤。他舍不得。
悟能轻轻叹了一口气,语气变得更柔更软,像哄孩子一样:
“陛下......您要是实在不想回去就不回去了......不回去了,好么......”
玉帝那双喷火的眸子这才稍微软化一些,哼了一声,放开他的领口,从床上起身。
“我想在哪待着就在哪待着,什么时候需要你来指点,需要你同意?”
这话确实没错,堂堂玉皇大帝想去什么地儿还轮得到他一个小小的净坛使者置喙?
但玉帝此时好像还真就是因了悟能松口,才终于平复下心绪,真的就像需要征得他点头答应。
到底还是太在乎了。
以至于这么一大把年纪,还像个孩子一样,要人顺着,哄着。
悟能从床上翻身坐起,这才能喘一口气。
“陛下,关于那个通臂猿猴的事儿,您肯定都知道。三百年前那次围剿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失误,具体又是什么样的失误,您给我说说吧。”
天庭有些消息,并不会像凡间那样如蛛网般四通八达迅速传播蔓延。神仙大多数都比凡人佛系得多,没有听八卦的爱好,不是自己的事儿都懒得管,是自己的事儿也懒得传。
所以悟能一个掌管“国库”的菩萨闲职儿,肯定不会去过问那些降妖除魔的战事。
只是这回不一样了,他最最在意的人的安全可能因为这件事受到威胁,他现在恨不得把和那通臂猿猴有关的一切情报都搜刮过来吞进肚里。
玉帝看了他一眼,迅速恢复了一脸冷静漠然的神色:
“三百年前那次围剿通臂猿猴的行动,是由李靖和哪吒共同带队。他们两位都是降妖伏魔的老手了,再加上带领了这么多人马,本来应该是胜券在握。”
“那妖猴受到重创后,他们原本是想乘胜追击,结果这通臂猿猴使了挪动乾坤万物的诡异法术,偷走了李靖的黄金玲珑塔。”
说到这里,玉帝顿了顿,好像故意留给悟能思考的时间。
悟能有些困惑地说道:“既然那妖猴已经被重创,在场还有这么多的天兵天将,哪吒也还在,而且李将军也不是必须用塔才能战斗......那就算是丢了一座塔,也不至于就导致战事急转直下吧?那塔除了李将军以外也无人能用,那妖猴拿到了塔又能怎么样?”
玉帝眼中神色莫测,意味深长地说道:“你这憨货果然是不会往深处思考,什么都只看到表面。”
“仅仅是丢了一座塔,当然不会让那妖猴得了多大优势。但是,我刚刚也说了,那次围剿行动,带队的是两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