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们，请入座吧。”

兰枫发言。

哗啦啦啦啦啦……

二十几名被吴海虐伤过的女孩们都很小心地各自搬出座椅，整齐地在兰枫身前的音乐教室里排成一个小小的方阵。

“接下来是审判前的祷告、示言时间。”

兰枫并非神父，也不是什么修士，更罔论是什么代言者，乃至化身，但他仍然口出此言，缓步拾阶而上，站在孩子们面前。

夕阳的暖光，洒在兰枫的漆黑的风衣上，这一次居然反射出了白昼般的颜色，如同流光般在这片空间中反射，织构成明亮的穹顶。

这仿佛是一场布道。

“本人，兰枫，一位初中二年级的学生，和各位一样的同龄人，特殊些的人格患者，在此，向各位被伤害过的孩子们致意。”

“你们也许将见证一场谋杀，但也不尽然。”

“我，兰枫，的确曾设想谋求尽善的结果，可惜，人性的善恶是镌刻入我们生命中的符号，若恶噬善根，则魔鬼现世。”

“我也曾寻找过，思考过，探寻过答案，为什么善良的人最终总是不得安宁，受到伤害？”

“但总是不可解，若真要有一个答案，那或许，除了温暖如风的善意外，也需要沾满血肉的一份善意与之相对。”

“人活在这个世界上，几乎不可能不伤害他人就能活过一生，资源的争夺，父母的寄托，利益的纠缠，没人能做到真的与世无争。”

“尽管我，你们，还有日后的其他人，都会伤害他人。”

“但，吴海伤害你们，却并非如此——若这个世界资源富足，分配得当，人人幸福，他也一样会为了发泄内心最丑恶的欲望去伤害他人。”

“这种伤害是不被允许的。”

“最起码我不允许。”

兰枫言毕，轻托风衣的后摆，入座在正前方的钢琴座位上，将《巴法林根的乌云》打开，翻到最后一幕的开篇。

【∮：????‖???§?????……】

钢琴声响了起来，错落的分弦和流畅的和弦，如同层峦迭起，群星逶迤。

尚未完成的万物夜曲。

……

《巴法林根的乌云》

终幕。

一些无家可归的少女们希望能创造出让世界再也没有苦难的乐谱，牺牲身体，出卖给了人世间的魔鬼，换来金钱以创作。

在曲谱完成之时，少女们拖着残败不堪的身体，演奏，乐声响起，而凶恶的魔鬼，发现自己利益被触碰，资本的链条被攻击。

于是，魔鬼撕毁条约，杀害了少女们，钢琴也被砸碎。

然而，万物，都被这些女孩们的奏曲注入了灵魂，风活过来了，雨醒过来了，乌云聚过来了，闪电欢鸣起来了。

而云上的幽灵钢琴，诺尔基里安独自奏鸣，万物的夜曲。

审判之日，来临。

而吴海，身位审判的主角，也如期入场——兰枫观察过，吴海在每天放学时，都会前往化学实验室查看那些消痕剂是不是都还在。

并且，自己事先让夸克去观察过了，如果今天他打了邱穗，证明他那边最后剩下的消痕剂也用完了，今天他一定会去。

下午五点三十分，就是这个时间，分毫不差。

“妈了个巴子的，今天真是倒霉透顶……老子打的皮鞭居然还能回抽到自己的手腕……得赶紧回去擦点药才行……”

此时，吴海用钥匙拧开了楼梯的卷闸门之后，便晃动着肥胖的身体，骂骂咧咧地前往二楼，准备去拿明天要用的消痕剂。

?~~~~~

然而就在吴海迈入化学实验室前边的走廊时，一阵悠扬的钢琴声自斜上方传来，吴海本能地抬头看了一下，啐了口唾沫：

“钢琴？谁他娘的这个点还在弹钢琴？肯定又是谭文嗣那崽子，每天放学之后都在那弹弹弹，真的是污染我的耳朵。”

……

此时，三楼的音乐教室内，兰枫语气温柔地向孩子们阐述了巴法林根的乌云前文概述，随后琴声响起不久，直接来到了终幕。

兰枫低吟：

“可怖的魔鬼杀死了少女们，他张开血口，发出大骂和尖啸。”

女孩们回应：

“这样就结束了吗？”

?——↓↓↓↓↓↓↓

重音急转直下，宛若绝望的丧钟鸣响。

?……

可到最后……音色却突然平和，具备了某种勃发的力量感，仿佛大地中有种子萌芽破土，将黑暗的覆盖破开。

“然而，女孩们最后创作的乐章，唤醒了万物。”

“大地绽放出了一片纯白的花海，散发出宛若星尘般的花粉，将中央的魔鬼团团包围，浓郁的花香和飘飞的花粉灼烫着魔鬼的灵魂。”

此时，吴海即将踏入化学实验室门口仅有两步的时候，顶端的通风管道的出风口，空气突然似乎被什么东西震动了一下。

嗡……

随后，某种不可观测的气体蔓延了出来。

“唔——”

吴海嗅到了，他被星尘般的花粉和花海包围——但那是对孩子们而言的，对他则是另一种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