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等李浔说话,他又自顾自琢磨起来。
宁二在朱家门口讨饭了几日,也瞧见朱三郎日日呼朋唤友出去喝酒,对他颇为了解:
“朱三这人最好面子,比他大哥要脸多了,他这次是流放,那些素日玩的好的朋友就算有在酸枣县的,但也都知道他如今被发落到雷州,朱三恐怕不会愿意见他们。”
李浔问:“与他玩得来的都有谁?”
宁二就数给李郎君听:
“有郝家的大公子,郝立,有潘家的老二,潘峨,傅氏十三郎傅学逸,还有崔氏主支的庶子,行四,名叫崔孚中,还有一个姓公西的商贾之子,在家中排行第五,叫公西仪。”
如今是正月,今日也不过是正月初二,就算有亲戚走动,在京师的人也不会在新年第二日走动到县里。
这条路子只能作罢了。
李浔说:“再与我说说朱蒙的性情。”
宁二只好搜肠刮肚,继续说:“其实这几日朱三没有做什么,也就是去酒楼勤一些,跟他那帮朋友凑在一起喝酒,再叫来伎子弹唱,只是脾气不大好,罚了许多人,还是那公西五郎出钱安抚的。”
李浔听着他说话,从中拼凑出有用的信息。
他问:“朱蒙昨日停靠在大柳镇,去狎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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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浔心里有了点主意。
他对宁二道:“你拿钱去赁马,叫人把我们送到县里去。”
宁二照做,走到一半,他忽然想起来,问起:“郎君,我们为什么不跟那商队走,忽然要独自行路?”
李浔手按在栏杆上,登高而望下。
他没有回头,说:“朱蒙死后,就算查到,到时候怀疑起来,也只查到有人跟着商队同路,不会想到我们绕到旁处另外行动,这样做起事便利多了。”
宁二恍然大悟。
“这就叫钻空子!”
李浔沉默,点头:“下次可以说是‘见机行事’。”
宁二在心里琢磨着这个词,反复默念了几遍,又觉得学问长了不少,他喃喃念着书上刚背下的经义,下楼去找小商贩,管他们私下里赁马车。
如今正是年节,马车都空置下来。这种私下里租赁借用不需要签契,只需要给钱就行,银子使足,才不会问你要去做什么事。
宁二没有去找车马行租赁的原因就在这,他们正规的车马行需要登记籍册。
那小商人还多问了几句:“怎么大过年的出门?”
宁二就跟着说:“要是能行,我们也想好好过年,实在是老家有个交好的朱大哥病得不轻,这大过年的怎么也要回去看看,万一是最后一面……”
如此胡说八道一通。
过了两刻钟,两人就坐在车里了。外面雇了个车夫赶着车,交代赶路要快,必要时可从小道穿行后,宁二心情好的能唱曲。
车夫听了,隔着车帘笑说:“宁小子,你咋这么高兴?”
“过年能不高兴么。”宁二没想多说,随口问他,“石大哥,如今过年,你还做工呢?”
车夫姓石,他缩了缩脖子,压了压身上的衣裳,把风遮住,一提起这事,他脸色耷拉下来:“要不是为了钱,谁在初二就顶风冒雪出来干活。”
他说:“十月的时候雪灾,我二弟家房梁压塌了,媳妇孩子就死在屋里,挖出来没有棺材钱,他就出去讨生活,说是去京里做工赚钱,没想到现在也没回来,我就想多赚些钱,凑点去京城的路费,找找他在哪干活。”
宁二哦了一声。
没想到这人也是京畿那场大雪,雪灾的苦主。
车夫嘟囔着,还说:“公子和宁小子瞧着不像是大柳镇的人,应当也是从京里来的吧,你们要是见到我二弟,就说我和老三还在等他回家,媳妇虽然没了,往后我们凑凑钱,给他再凑一份聘礼,怎么都能再讨个老婆,不至于断香火。”
他说:“我二弟叫石恩柱,你们若是见了,就让他回家。”
李浔没想到天底下有这么巧的一件事。
他听说过石恩柱这人,是在那城外闹事闯城门的二十八人案卷上看见的。
原来这人的兄弟,先是被迫在城外做了两个月苦工,泡在雪水和冰里整整几十日,然后聚在一起打算冲进城门自谋生路,被县衙的人全都抓住上刑,又在何家别庄里关押了几日。
除了聂罗,第一个病死的就是他。
李浔特意关注过这二十八人。
他知道石恩柱已经死了,死于风寒和感染。
他和宁二在马车里对视了一眼,都想起了那石恩柱,因为这二十八人就是宁二负责看管的,石恩柱的病死是在何家的别庄上,当时刘克还特意嘱咐过死伤的几人。
沉默了一会。
李浔开口,他说:“若是瞧见,我会为你转告。”
车夫脸上顿时就露出了笑容。
搓着缰绳,笑得羞涩,脸上充满喜气:“那可怎么好,真是谢谢贵人……”
李浔瞧得出他只是个普通的农户,没有什么大见识,满脑子想的就是兄弟同心,和传承香火,但面对这样的人,他无法把真相告诉给对方。
车行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