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巨洞般的幽深中格外单薄可怜,宛若薄纸糊成,不堪一击,下一刻就会被飓风与大浪撕碎,吞噬,骸骨无存。
温禾安隐晦地瞅瞅身边几人的脸色,陆屿然不知道是因为受伤,还是不得不为塘沽计划而亲自来捞她一把这件事,反正脸色从一开始就不怎么好,至于那几名画仙,见到这一幕,俱是一脸慎重与麻木。
种种迹象,无一不在说明一件事。
这位阴官,是位新手。
他们真有翻船的可能。
陆屿然在脑仁胀痛的间隙中抬眼一瞥,就见这位落魄的贵女慢吞吞收了唇边的零星弧度,错身不惹眼地走到他身侧,站定了。
两人一下靠得特别近。
近到她一伸手,就能扯住他云锦般柔软半垂的衣袖,只肖一侧首,呼吸间掠起的白雾霜色都能交缠在一起。
陆屿然天然抗拒这种距离,当即垂首,侧目,两人视线在空中交汇。
“知道你不喜欢别人靠得这么近。我没忘。”
温禾安不笑的时候,眼睛特别大,瞳仁溜圆乌黑,直直与人对视时,格外澄澈,灵气四溢。
大概是觉得自己初来乍到,不宜与队伍中的任何一个人产生纠葛矛盾,她声音很轻,坦率提醒:“我现在灵力被封,凡人之躯。”
“我不会凫水。”
她的五官与脸颊都半埋在肿大的衣领里,肤色比雪还白,脸上坦白无疑地写着一行字,大概意思是:如果现在就要死在溺海里,还不如不来救她,说不定她自己可以扑棱着再活一段时日。
温禾安无疑是陆屿然接触过的最为复杂的女子。
这个人翻脸,和示弱时,有着颠覆性的变化。
就像现在。
她呈现出来的,就是一种全然没有攻击性的无害,很容易让人卸下心防。
他之所以提醒商淮等人注意和温禾安保持距离,就是有这方面的顾虑。
这是陆屿然早在三四年前就发现的一件事。
她特别擅长展露出自己想让别人看到的一面,从而引导他们忘却一些既定的事实。
比如温禾安这个名字,自带的高危险性。
没人能真正透过她笑起来甜得不行的脸和剔透的眼睛,看清她此刻心里到底在想什么东西。
像是想起了一些不太愉快的记忆,陆屿然冷然撇开视线,朝她身上丢了个防溺水的水灵罩。
不欲在这方面多说,他拂开手背上浅浅一层落雪,说:“收拾一下,准备回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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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禾安捏着糖葫芦和一锭银元宝向西走出小半里地,她的邻居胆子小,做好事都默默无闻,总选在半夜。人家既不想现身,不论出于何种目的,她都不好前去打扰。
想了想,温禾安逮了只准备回笼的鸡。
鸡邻居养的,膘肥体壮,天不亮被放出来,天黑了才归笼,现在正是回笼的时间。
若是到时间了不回去,小半个时辰后,它们的主人便会沿路来找。
温禾安算了算时辰,动作麻利地将这只芦苇鸡的脚用细细的绳线绑在一块形状奇怪的石头上。鸡脱离大部队,很快焦躁起来,咯咯咯地扯开嗓子叫,翅膀划船一样用力扑腾,抖落好几根毛。
她想了个办法,用树枝在石头边上挖了个不大不小的坑,将那锭银元宝丢了进去,再用泥土堆出一个尖尖的鼓包。糖葫芦在手里里顺着动作转了一圈,竹签子插在鼓包上,像田地里身材滚圆的稻草人。
形成格外奇异的一幕。
不管怎么说,能第一时间被人注意到就好。
温禾安没有多留,很快转身往回走。
这场夜雪下得大,只是一时间难以在地面覆出白色,一落下就融成了水,结成了冰,坑洼不平的积水潭里全是絮状的堆砌物,她走得深一脚浅一脚。
天气太冷,呼出的白汽在眼前缭绕,她揣着双手,抬头看了看暗沉沉的天。
就要离开归墟了。
不论后路如何,至少当下,她永远铭记少时的困境,感念每一份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善意。
温禾安回到破败小院时,发现院里灯全灭了,一行人整装待发站在院门前,准备启程。她朝几人笑着点点头,也不在乎他们的反应,径直推门入内,将自己收拾好的包袱拿着挎在肩上。
“都收拾好了,现在走?”
她跟在队伍末端,看向隐没在黑暗山林间的崎岖小路,迟疑地道:“这些天,外界联系买通了几波归墟住民对我动手,我怕暗地里还有探子监视,离开的动静最好小一点。”
意思是能走路就走路。
除非陆屿然能接受自己再一次莫名陷入狗血的情感旋涡中。
在这方面,温禾安特有自知之明,刻意出声提醒,免得事后再扯上说不清的冤债。
陆屿然果真停下,问:“哪边人少?”
温禾安指了指前天自己勘察的方向:“这边近,人少,大约四里山路,不动用术法灵力的情况下要走一个时辰,出了山就是归墟结界,适合起舟摆渡。”
陆屿然从未轻视过她的能力,闻言只是颔首,示意她指路,没觉得有什么,倒是商淮,盯着她看了好几眼,眼神中很有些打量好奇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