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4 章
被绸带随意地束起来,覆了半面面具,虚虚掩住两侧脸颊,只露出唇齿与眉眼,蛾眉曼睩,朱唇榴齿。
她撑着树干,气息已经完全恢复,姿态显得放松,不像来寻仇,像是来叙旧。
温白榆喉头干涩。
穆勒那等修为都拦不住她,更何况今日站在这里的他们两。
他紧了紧拳,又深吸一口气,朝她道:“禾安。”
温禾安眼睫微垂,居高临下地看他,眼神仍然干净,很像百年前他们初见,她牵着温家圣者的袖子,安安静静露出半张脸看他的时候。
但又不一样,完全不一样。
她成长到了一种极其可怕的程度,表现得再温和,再干净,都会给人一种被平静下达死亡通知的感觉。
她也确实很平静,在树上问他:“你要拦我吗?”
温白榆喉咙滚动了两圈,他知道温禾安与温流光之间最深的恩怨,那次绑架事件,他绞尽脑汁,却也是如实说:“我知道你介意什么,当年,三少主才经历过与大少主争权之事,她钻了牛角尖,行事确实偏激……”
温禾安打断了他,她从树枝上跳下来,长裙猎动,手指白皙匀称,上面凝出薄薄的冰刃,轻声打断他:“我与她的仇怨不止一件两件,百年争斗,生死方休。你今日为她认罪,她不认,我也不认。”
七长老见她步步紧逼,一扯温白榆,祭出所有灵器,天空中浩大的威压铺陈,朝她逆推着压下去。
他本就是温流光的忠实拥趸,跟温禾安没只有旧仇,没有半点年少情谊可讲,现在一出手就拼得脸红脖子粗,抱着必死的心态与她交手。
温白榆本就是想拖住温禾安,他不想看到这两姐妹真正生死厮杀,但同样不可能改变自己的立场,此刻也跟着出手,手中长戟破空,挥动时发出尖利啸声。
温禾安一步步朝前走,冰刃在指间灵活穿梭,却一直没动,而随着她裙摆的拂动,地面上,天穹上,却同时发生了难以想象的变化。
她目光所至之处,云层堆叠翻涌,呈墨色,呈动物利爪的形状,眼睛里所有能看到的东西,花,草,树枝,半人高的石头,全部都化为了墨色的线条,簌簌流动,带着足以缠杀一切的力道朝前裹覆。
令人难以想象的“灵”之道。
七长老的攻势都被生生溶碎了。
她没有保留,上来就是杀招,温流光今日不出来,天都无人能从她手中生还。
如流的
墨色随着她的步伐涌动,七长老惊恐的发现自己后退都不能够,他硬着头皮使出千万变化,依旧难以逃脱,最终被墨色裹住,口鼻溺呛,死时青筋暴起,眼睛往外凸出,狰狞难堪至极。
温禾安看向温白榆,他面沉如水,朝她挥出一掌,被她闪身避开,错身交手时他看见这姑娘眼神极为冷淡,她启唇,如少时一般礼貌地唤他:“白榆哥。”
温白榆胸膛剧痛,他低头看,发现三根墨线钉穿了他的心肺,一个人全部的生机从那三个小小的洞口中狂涌溢出,没有回头之兆。
他挣扎着,足有半刻,极其不甘心地睁大眼睛,怔然倒在血泊之中。倒下去的时候,额头,手背,都还能看到狞动的经脉,好像在证明自己真的还在竭力阻止什么,竭力要帮助闭关的人促成什么。
只是。
一切都是徒劳。
温禾安半蹲下来,裙边落地,五指微拢,安安静静为他覆上眼,同时湮灭他体内最后一线生机,嗓音又轻又静:“这么多年,我没有耐心了,你应该也累了。”
她道:“以后可以好好休息了。”
话音落下,这天地之间墨色已经扩到极致,肆无忌惮,挤压着这片空间,也挤压着小世界,耳朵里,甚至可以听见空气中不堪重负的“嘎吱”声。
温禾安站起身,脊背挺直,她抿了下唇,手中冰刃终于在某个瞬间朝前重重一掷,整个小世界如琉璃般在眼前炸出无数道剔透的碎片,四分五裂。
她平视前方,出声:“温流光,出来吧。”!
可现在帝主却给出了七座传承。
除去那四位。
也还剩三座。
稍一深究,就不由得想到许多——是不是帝主属意的人选有七个,是不是除了那四位以外,他们这样的存在,也会有机会参与进来,争上一争。
又或者,哪怕不争,这可是帝主的传承,实打实的七座传承。是天大的机缘,是切切实实摆在眼前的滔天好处。
素瑶光抚了抚鬓边,红唇勾起,也很是意动。
传承之中,江无双收剑而立,一直以来挂在嘴角的笑容终于没了,他凝神望着这一幕,并不觉得开心,无人看见的地方,他手掌一半被袖袍遮掩住,捏成了拳。身后早有执事眼观眼,心观心地的将这边发生的情况第一时间告知族内。
发生这样大的变故,巫山的队伍没有必要再在此地逗留。
陆屿然带队离开。
江无双身后,江召置身在这巨大的热闹之外,无声瞥向陆屿然的背影。在巫山雷术四起,轰然下落时,他们的视线曾在无形之中有一瞬对撞。
他知道雷弧在身体里滚动,那种岩浆般将人淹透,灼烧至死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