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光仙长一怔。
“怨魂无心,我一个怨魂,又谈何动心呢?”
流光仙长看着容诀。
他曾经的忘年交,那个惊才绝艳的后辈,那个被寄予厚望、立誓要剿除天下怨魂的容家子。
白雪落在地上激起了尘雾,模糊着像是要将人包裹。
眼前的青年鹤氅蓝衫,恰似春日好光景。
姿态清雅,光风霁月。
容诀看起来还是那个如皓月似清风的仙君,但流光仙长清晰的意识到,有什么已经不一样了。
他叹了口气:“但是容诀,你既已是怨魂,那‘占有’与‘动心’,你还分得清么?”
起码从容诀这大半年的行径来看,流光仙长并不认为,他能完全分清。
容诀扬起的唇角往下压了些许:“占有?”他轻声道,似乎自己都有些疑惑。“我应当已经控制的很好。”
流光仙长摇了摇头。
好什么好?
无非是他们两个一个控制欲强盛,一个又恰好在对方控制欲强盛的方面毫不在意罢了。
流光仙长回忆起自己这大半年来的观察,都快气笑了。
若非……倒还真是绝配!
“收回你那些青鸟吧。”流光仙长再次叹了口气,“正如你说的,她总要有自己的道途。容诀,这次清缴怨魂,我想,你还是不要跟着她了。”!
这样的桑宁宁让浑身如剑出鞘似的气质一变,显得可怜极了。
像是一只大雪天被遗弃在路边的青鸟,找不到巢穴,只能茫然地一遍又一遍于空中盘旋。
容诀叹了口气,终是抬手在她头上摸了摸:“我怎么会厌恶你。”
听了这话,桑宁宁眼睫一抖,雪花飘落,掉到了脸上。
清凌凌的几片雪花在肌肤上化开,成了几滴水痕。
分明知道是假的,但容诀心中还是蓦地一空。
有那么一刻,他希望这世间再也不要下雪。
他用伪装成灵力的怨气化成了一把伞,遮在了桑宁宁的头顶。
“只是宁宁,总有一日,我们会分开的。”
桑宁宁:“一定么?”
“一定。”容诀轻声道,“或早或晚。”
桑宁宁拧起眉毛,语气似有些不满道:“师兄凭什么如此笃定?”
容诀莞尔一笑,没有立即接口。
两人一道向前走去,谁都没有再用灵力,也没有人御剑而行,只是如凡人一样在雪中并肩而行。
每一步都踏在雪上,留下了一排深深浅浅的脚印。
“你看,就像是来司命峰前,你也想不到你会交上这么多的好友,有一个符合你心意的师父,还学会了御剑飞行,学会了《无名剑谱》中的招式,甚至还和沈家小友学了一些医道之术。”
“而往后,你会变得更厉害,也会结交更多的朋友,他们许是来自天南地北,各个宗派,你们会相处的极好,这其中,或许……”容诀顿了顿,安静了几息,才又勾着唇角,温柔道,“或许还有你未来的道侣。”
桑宁宁疑惑地抬起头:“道侣?”
“嗯,就是要与你相伴道途,长长久久之人。”
长长久久?
桑宁宁倏地停下脚步,在一条石阶的尽头站定,平静地反问:“大师兄不可以么?”
白雪仍在落下,两人之间谁都未开口,时光仿佛凝结在此刻。
容诀先是一怔,藏在衣袖之下的手倏地紧握,腕上一阵叮当作响。
但他面上却是柔和地笑了,恍若未曾有丝毫动容:“自然不可——”
“可是我想要长长久久地和大师兄在一起。”
清脆的嗓音直白极了,越过层层叠叠的雪,如同穿过岁岁年年,就这样到了他的耳边。
心脏处久违地传来了擂鼓似的欢欣,好像有一朵花要盛放而出,有那么一瞬,容诀确实弯起了嘴角,但也
只是一瞬。
他知道,说出这话的桑宁宁没有其他意思。
而他自己也该没有。
于是容诀笑了笑,抬手为桑宁宁拢了下衣服,柔声道:“所谓道侣,应是你同道之人,更是你心仪之人。”
桑宁宁抿唇,直白道:“我不明白。”
“就像方才走的那一路一样,路终会有尽头,你也终会到达终点。”容诀挣开了桑宁宁的手,温声道,“宁宁,勿要再为这些琐事烦忧,我也只是有幸陪你一路而已。”
一个即将消逝的白骨怨魂,已不能再有心赴红尘。
见桑宁宁眉头紧锁,似乎在思考什么,容诀却没再多言。
他的目光向一旁偏了偏,语气温柔:“不是说今日要下山清缴怨魂么?快去吧,你的朋友已经在等你了。”
钱芝兰尴尬地从一旁钻出来,轻咳一声:“大师兄、桑师妹,是符师兄让我来接人的。”
容诀自无不可,他登高远望,看着桑宁宁的身影消失在雪中。
步伐轻盈,还有几分雀跃,应当是和身边人在说什么高兴的事情。
容诀的目光从始至终都很平静。
“看得这么专注,可是舍不得了?”
流光仙长不知从哪儿L窜了出来,没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