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倒也正好,一人不检点一人不知羞,那便连六礼都省了,抬个轿子进门,也免得旁人嗤笑。
在大梁,只有纳妾才无需行六礼,借着夜色抬轿入门。
圣旨被放下,就连一向厚脸皮的盛拾月都觉得刺目,双手无意识地在衣衫擦了下,她都可以想象母皇在得知此事时,是何等的震怒,能对一向寄予厚望的宠臣说出这样的话。
“你……”盛拾月迟缓转身看向对方,张了张嘴却又顿住。
宁清歌回看向她,面色一如之前的平静,眼神带着些许疑问,示意她直接说。
盛拾月不敢看她眼睛,分不清眼尾那抹红是脂粉,还是在强忍着眼泪,她只能偏头道:“这圣旨是、是何时……”
实在无法彻底说出,盛拾月抿了抿唇,刚想反悔说没事,可宁清歌却已猜到她想说什么,直接道:“今日辰时,由伊大人在倚翠楼门外宣读。”
盛拾月嘴唇碾磨,表情越发复杂,难以想象眼前这个清冷如皎月的坤泽,是如何跪在人来人往的青楼门口,接下这句句揭她短,将她反复刺痛的圣旨,反正她自个只有一想到那画面,便觉得在被凌迟一般折磨,可宁清歌却独自承受下来。
而自己还浑然不知地安睡……
不管之前发生了什么,盛拾月始终无法再维持之前怒气冲冲的模样。
“我、你……”盛拾月挪着脚步往那边走,视线落在那身衣裙上,莫名更刺眼了几分。
她坐到床头,姿态莫名拘谨了不少,呐呐半天,终于想出句合适的话,道:“我们这是在哪?”
宁清歌答:“丞相府。”
哦,她才是那个偷偷被抬进来的妾。
盛拾月扯了扯嘴角,稍稍往宁清歌那儿挪了一寸,斟酌了下才开口:“宁大人,我这人顽劣愚笨,直至现在也难以想清其中缘由,但这场婚事确实荒唐,你一个当朝重臣下嫁于我,岂不委屈?”
她咬紧后槽牙,像是下定什么决定一样,开口道:“不管大人之前如何算计,目的是什么,但确实是我先想要摆脱婚事,才在倚翠楼中酒醉,无意轻薄了丞相,毁了丞相的名声。”
她停顿了下,说:“等过些日子母皇气消了,我再去请罪,跪求和离。”
”和离?”宁清歌瞧着她,将这两字重复了一遍。
盛拾月莫名其妙地看回去,说:“对啊和离,不然你休我?”
盛拾月觉得自己已经足够大度,在宁清歌这里一退再退,若是往日有人如此算计她,她早就一脚将人踹翻,狠狠揍一顿讨回来了,哪里会那么温声细语地商量。
宁清歌还没有说话,盛拾月自己先倒吸一口凉气,不可思议道:“你不会不想和离吧?”
“宁清歌你脑子是出问题了吗,你一个前途无量的丞相和我一个纨绔纠缠什么啊,你就不怕影响以后的仕途?”
盛拾月一拍脑袋,又道:“你是不是怕和离之后没人娶你?我到时给你写封信,证明我们从未结契,并将府中一半银两赠你作为嫁妆怎么样?”
宁清歌眼神微动。
这可真是大手笔,盛拾月母族虽显赫,但却血脉稀薄,自从皇贵妃离世,便只剩下个驻守边疆的武安君,武安君最惯盛拾月,家族产业、以往赏赐全都挪进盛拾月府邸,所以这大梁,除去皇帝,恐怕就她盛拾月最富有。
先不说宁清歌身份如何,在拥有那么大批财富后,别说乾元了,怕是连坤泽都忍不住靠近。
就连盛拾月这个败家子都自觉心疼,头一回被旁人算计还要上赶着上门送钱。
她朝对方扬了扬眉,好似断定宁清歌会答应。
可宁清歌却摇头,声音平缓,听不出情绪,只道:“此乃陛下赐婚,岂有和离的前例。”
“那也得是陛下祝福的婚事,我们两个算什么?!”
盛拾月气得一下子站起来,大声道:“宁清歌你难不成还想和我捆一辈子?你算计我在前,如今我已一退再退,你还想怎么样?”
宁清歌神色不变,继续问:“我如何算计你了?”
“你!”盛拾月气急,直接拽住她手腕,喝道:“你到底想怎么样?”
“昨夜殿下也是这样先握住我的手的,”宁清歌被迫仰头看她,可分明是较为弱势的姿态,却让盛拾月莫名矮了一截。
盛拾月语气顿时一虚,说:“那是你算计我。”
“哦?”
宁清歌似笑非笑地反问:“是我拿着刀子架在殿下脖颈上,逼着殿下握住我的手了?”
“还是我在手腕上涂了迷药,让殿下不得不牵住我的手?”
“那、那倒没有,”盛拾月结巴回应,立马又反驳:“那你为什么去倚翠楼?”
“哪条律法规定丞相不能出入风月之所?”
“可、可你是上台弹琴……”
宁清歌露出一丝嘲意,继续道:“只准殿下在台下饮酒作乐,不准本官弹奏乐曲吗?再说……”
她话音一转,道:“是殿下主动向我丢银两,我已故意不理会,可殿下却弃船上台,盘坐在我身侧。”
盛拾月哑口无言,昨夜酒醉得厉害,如今想起,只剩下一幕幕极模糊的画面,不知道如何反驳,甚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