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避开她的视线,眼底中难解又迷茫的那些情绪中,带着让她心颤的难过。
“没有。”她否定得干脆,微微挑眉:“不是,你觉得收了东西就要答应他?我白某人像是这么有道德素质的那种人吗?”
她把那盒珍贵的鲛珠递到他面前,弯了弯唇角,轻笑着让他看:“你不是神魂不稳吗,我把它们串成串儿,你戴在身上,到时候就算我不在身边也不会太难受了。”
他却没看那些鲛珠一眼,依然看着她,神情清冷得惊人,目光定定:“为什么不在身边?”
白清欢语气寻常:“你不是得时常去东灵城看看村民们的投胎情况吗?我得在这儿研究夺舍的阵法之类的,可不能天天陪你。”
这句话道出后,他周身那股压抑的气息如潮水般褪去。
他垂眸点点头,过了会儿,才又出口。
“你说过要雇我的。”语气端得严肃且无情,像是在说什么后果严重的威胁,“一百灵石一天,若无监工,我就摸鱼耍懒了。”
没什么力量,倒像是在生疏地逗她笑。
她果真忍不住笑出声来,站在被夜风吹得摇摇晃晃的光晕中,又冲他招招手。
这回他走进来了。
……
应家龙侍的到来,在合欢宗似乎并未掀起什么波澜。
山门外,每日雷打不动地迎来那些龙侍。
有时候送来的是一匣软糯香甜的羽山特产的珍珑玉雪糕。
白清欢年纪小的时候倒是喜欢这些甜腻的灵食,如今口味大变,已经不爱了。
刀疤和丁雨闲倒是很喜欢。
有时候又送来一些华丽的衫裙,都是万宝阁中顶层的款式。
不过在过去几百年间门,白长老苦心钻研各类挣灵石的门道,早已凭着自己的本事登上万宝阁顶层,每季新衣都是由万少主亲自送上门的。
所以这些华服,又被她叫了万宝阁在东灵城的分店掌柜给换成了灵石。
再譬如一些稀奇古怪的小东西,比如木雕的丑陋小龙,仙草编的会飞的蝴蝶,不知道是应临崖那样古板无趣的男人是去什么地方搜罗来的。
在很多很多年前,当她还是那个会跟在应临崖身后跑跑跳跳的小姑娘时,她是很喜欢这些小玩意儿的。
偶尔他陪她在东灵城闲逛时,她也会悄悄看几眼这些不算精巧贵重的东西。
只是应临崖从不会止步。
他生来就是最贵不可言的仙族少主,所见所用无一不是最好的,像是不染俗世尘埃的云,孤高地悬在最高处。
在白清欢露出想要一条寻常的绢纱裙衫时,他会带着她离开,次日让人送来一尺上万灵石的鲛人纱衣;在她想要让他替自己摘一朵花簪在发间门时,送来极品灵石制成的花簪。
某种意义上来说,他着实是一位富裕且又大方得不可思议的道侣。
要知道男修囊中灵石鼓鼓,也不代表愿意给你花,不少男修偶尔给买一瓶价值为十灵石的辟谷丹就肉疼不已,直言女修都是贪慕虚荣为自己的灵石而来。
而九成九……不,兴许是十成的男修,没有应临崖富有。
所以在这一方面,应临崖已经战胜了九成九的男修。
如今他送来这些东西,怕是终于后知后觉想起白清欢当时想要的是什么,想要补齐那最后零点一成。
可惜。
可惜在漫长的岁月中,她想要的,早就用自己的双手拿到了,而她没拿到的,皆是不想要的了。
白长老的日子依然严谨按着她排的日程表过,夜里礼貌地征询段仙君同意非礼一下他,上午研究阵法,下午研究药方。
偶尔抽出些空闲逗逗刀疤和丁雨闲,再陪段仙君去东灵城中逛逛,买一些乱七八糟的灵材。
小龙侍每日送来礼物,东西是送出去了,但是那位白长老却始终没有松口。
他原本笑盈盈的娃娃脸上,笑容也逐渐挂不住了。
足足送了大半月,凛冽的倒春寒终于结束。
春日已至。
合欢宗西边的重重山峦之上,各色山花在淅淅沥沥的春雨之后渐次开盛,和风和香遍洒群山,染透了半个东灵州。
越过这片香山,便是一片终年弥漫着白雾的大泽。
这里唤作隐龙渊,据说当年应家的第一条龙便是在这里飞升成仙的,也算是应家在修真界中的祖地。
大雾将天地连接成一片,天光也驱不散,凡人也好修士也罢,到了这附近绝对进不了半步。
小龙侍低着头直直往前走,浓雾被归来的一行人撞散又聚拢。
眼前出现的,是一座空悬在汹涌的大泽之上,被削去半座山头的高峰。一片荒芜得能算作废墟的破败城池依山而建,腐朽残破的山门坍塌了大半,倒下的巨石上,隐约能看到一个“应”字。
每每经过山门,小龙侍都忍不住挤眉。
他一边迈上蜿蜒陡峭的石阶,一边小声念叨。
“家主怎么就不愿意重建祖地呢?难不成就喜欢这样的风格?”
“但是羽山应家也不是这样啊,我真没用啊,明明是他肚子里的,却猜不中他在想什么,还不如蛔虫呢。”
“话说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