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再抱女人爬完这段阶梯。
这能行吗?
秦阙刚想询问导演的意见,手就被捏了一下。
她低头,对上燕倾肃然的眼神,被她的体温包裹的女人脸上多了些血色,轻轻摇摇头。
目光交错间,秦阙立刻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望向丁馨,诚恳道:“我没法帮你,我们身高体态都不相同,一定会被看出来的。”
更重要得是,如果丁馨在此刻逃避,必然会留下阴影,以后恐怕都很难拍类似的戏了。
丁馨绝望地想哭,脸却被人捧住了。
她望向燕倾那张美丽而苍白的脸,女人眼神坚定,“不要怕,我没那么脆弱,真受不住了我会说。作为你的对手戏演员,陪你演完这场戏是我的本职工作,工作中出错也是很正常的,我们重来就好,你不用有心理负担,演好你的戏,明白吗?”
女人的手带着一丝暖意,温柔的眼神轻易驱散了她心中的惊恐。
能跟她拍戏,确实是自己的幸运。
丁馨抿紧唇,重重点头,“好!”
秦阙看着这一切,眼睛有点发烫,嘴角却忍不住扬起。
她的爱人,果然是最好的演员。
也是最好的人。!
“非要这么拍吗?”秦阙惶急地握住女人的肩头,燕倾的身体为了御寒而努力升起的热度隔着单薄的衣衫烧灼着她的掌心,秦阙知道不能耽误拍摄,但看着女人苍白的唇实在心疼,语气近乎于恳求,“能不能在里面贴点暖宝宝?”
“额,要不……”导演似乎也觉得燕倾这样太受罪了,迟疑地望向秦阙。
“好啦。”燕倾抬手按住了她的手,女人眯起眼,笑得很自得,像星火点燃纯白的纸张,那张被妆容修饰的格外楚楚可怜的面容后藏着的依旧是属于燕倾的,不羁且骄傲的灵魂,“你磕得鼻青脸肿还不是顶着太阳拍戏嘛?一点雪而已,不用担心,早点拍完去吃麻辣烫吧。”
“好,加油。”秦阙顾不得跟她争辩胃的事情,强迫自己松开了手,这是燕倾的事业,就像燕倾不曾阻止她成长一样,她也不该为了自己的心疼阻止燕倾继续发光。
“你回房车上去吧,这么大的雪,都快成雪人了。”女人笑着抹掉她眉峰上的雪,终于不再留恋,单薄的身影快步走向了自己的战场。
为了不剧透,从拍摄开始,摄像机一直停留在秦阙身上。
观众们只能看到高挑的alpha孤独的站在大雪中,紧皱着眉望着远方。
而秦阙的眼中只有燕倾在风雪中孑孓独行的身影。
风雪无情地呼号着,想要将她掩埋,她却顽强地踉跄着,坚定地奔赴自己的终局
。
燕倾看着她扮演陆雨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心情吗?
秦阙眼眶发热,眉头皱得更紧,想要将快要涌出眼眶的眼泪压回去。
及至此刻她才发现自己的残忍。
她那时应该多跟燕倾说说话的,即使拍戏很辛苦,即使女人可能看不到,她都应该说的。
最后一场戏是燕倾扮演的女官,在被剥夺一切职位后,顶着病躯向皇帝进献自己最后的忠告。
亡国的讣告。
冰冷的风灌进肺里,她剧烈地咳起来,像要把五脏六腑都吐出。
鲜红的血从她的嘴里涌出,融化了地上的雪,成为天地间唯一的颜色,转眼间又被雪掩埋。
她终于不堪重负,重重摔倒在雪地里,溅起一片飞扬的雪雾。
秦阙不曾了解前因后果,此时仍不受控制地攥紧了拳头,在心中默默祈求。
不管是谁,救救她吧。
皇帝从高耸的阶梯上,慢慢地踱步下来,她裹着厚厚的毛裘披风,手里揣着暖炉,身后跟着为她撑伞的奴仆。
她身体也不好,但在这样精心的保护下,想必还可以活着看到王朝的陌路。
她走到奄奄一息的女官身旁,蹲下身,用一种哀怜又漠然地眼神望向曾经的好友,“你认错吗?”
这是她们儿时的约定,彼时已经贵为太女的皇帝给了执拗的好友一个特权。
无论她犯了多大的罪,只要她肯向自己认错,自己都可以原谅她。
收回你那些谴责我的狂言,折断你的傲骨,成为我的妃子,安心地呆在我身边。
你答应了,就能活下去。
这是最后一次了。
帝王久无波澜的心升起一丝期待。
而地上的女人用同样哀怜的目光望着她,缓慢而坚定地摇了摇头,“陛下听,听信谗言,任人唯亲,致使,致使朝中,奸佞当道,天下动乱,万民流离……”
她的眼神越来越黯淡,呼吸越来越微弱,血水在嘴边凝结成片。
她死了。
死前还念叨着那些自己不爱听的话,像只啼血的杜鹃。
皇帝伸手盖住了她未来得及合上的眼睛,弯腰抱起女人冰冷的身体,慢慢地朝自己的宫殿走去。
秦阙看着皇帝怀中的女人,她脸上已无生机,缩成小小的一团,似乎想要在死前得到一点温暖。
圆钝的指甲刺得掌心生疼,秦阙不知是嫉妒还是憎恨皇帝。
你怎么能让她这么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