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0 章
夜风拂过树木,枝叶簌簌作响,这片空间分明也是城市的一部分,却好像被黑夜遗弃,孤独矗立在这儿。
陆清蹲下来,半跪在她面前,沉默地拉开她的手,将下巴放进她掌心。
路灯昏暗,姐姐的影子笼罩下来,黑乎乎一团。
陆清的心情也像一团缠绕的黑色线团,憎恶、痛恨、厌恶,各种负面情绪交织成网,捋不清楚,看不分明。
想制造些意外杀掉她,又觉得这样太便宜她。
怎么能这样轻轻松松了结?
这才痛苦多久?
陆清不想放过她,这也意味着她不肯放过自己。
那段记忆早就过去了,作恶多端的顺顺当当往前走,度过轻松愉快、毫无心理负担的二十多年,开启自己的新生活。
施暴者沉浸在幸福里,将这些肮脏的垃圾早扫到犄角旮旯,只有受害者始终耿耿于怀,打掉牙合着血往肚里咽。
哪怕现如今她已经站上高位,将她变成自己手里的玩.物,仍无法释怀。
加害者从具体的施暴者,转为她自己。
她在自己惩罚自己。
她的手指搭在车轮上,漫不经心推动,一下,两下,像顽劣的孩子,随意把.玩手心里的玩具。
瞧不出有多在意,上心也就那么一点,可东西是自己的,让出去不行,被觊觎不行,外人多看一眼不行。
玩具生了意志,会哭会痛会难过,木偶线被她牵着,要从掌控下逃脱更不行。
推过去又勾回来,陆清反反复复,仿佛上瘾,乐此不疲。
已经醉深了的人被颠簸弄醒,迷蒙睁眼,倦怠问:“做什么呢?”
远方偶尔有车辆驶过,灯光摇摇晃晃斜过两人,沈曦照下意识偏头,她还没闭眼,另一只冰凉的手覆盖住她的眼。
她小心护住她的眼,避免她被亮光刺痛,陆清手下就是她僵硬的腿,她好心情地敲着。
像匍匐在佛像悲天悯人的注视下,哐通哐通胡乱敲起木鱼。以孩子般顽劣的行为,搅乱佛庙一地平和的沉寂。
心静没静不知道,可心情突然阳光明媚。
商量似的语气,带了点笑意。
姐姐,不如我们做个游戏吧??_[(”
她轻轻揉.捏她的手指,从指尖捏到指根,似乎对自己幼稚的问题,感到有点不好意思。
“我一直都觉得,这条下坡路好像一条跑道,如果我推着姐姐的轮椅,一直加速,一直加速,加速到一定程度后,姐姐会不会飞起来?”
沈曦照抬起眼皮,平静注视下方路的跨度,思考一瞬,认真道。
“除非我的轮椅,是某种先进的喷气式飞行器,或者是魔法飞毯,否则,我们可能还得乖乖待在地面上。”
陆清失望叹气,手上的动作也停顿下来,“这样呀。”
两人充满童趣想象力的一问一答颇为愉悦,沈曦照倒也没觉得这问
题幼稚,适当给出情绪反馈。
唯有此处最正常的系统,听得心惊胆寒,忍不住连声唤:【崽啊,崽崽?】
它那叛逆的任务者并不想搭理她。
视线随意扫过周围风景,她还没来得及整理清楚脑海里的记忆,加上大晚上的,灯光昏暗,甚至没看出这是哪里。
沈曦照又阖眼,后背懒散靠着背垫,浅浅说:“我困了。”
陆清站起身子,推着轮椅换了条路:“好,我带姐姐回家。”
轮椅一路摇摇晃晃,到家的时候,沈曦照的醉意已经醒得差不多了。
毕竟没喝多少,只是被猛烈的酒精度数刺激到,再一吹冷风,喉咙和脑袋都在隐隐作痛。
陆清喜静,这座别墅所在的区域,占据城市最好的地段,却半点也不喧嚣,宁静如世外桃源,有着疲惫的人们梦寐以求的安宁。
沈曦照自然对这里很熟悉,这是她们过往的家,从小一起长大的地方,是陆清的噩梦所在。
家里很空,没了从前那些三五成群的佣人,偌大的三层别墅只有两人居住,空旷地界成了市中心的孤岛,天然成为残废的沈曦照逃脱不了的囚笼。
陆清开灯。
沈曦照揉着疼痛的太阳穴,被她停在沙发旁,打量着周围装饰,她爸那宛如暴发户的金灿灿的土味审美,陆清看不顺眼这么多年,终于找到机会,毫不留情将其全部拆除。
沈曦照脑袋疼得厉害,土味审美去除了,陆清的审美也没好上多少。冷得像是医院太平间的冷味装修,晃眼的白刺得她眼疼。
“为什么不换个地方?”
她实在不理解陆清的想法,既然都有能力了,为什么还要将自己困在这个地方。
好像十几年过去,她还像被封在琥珀里昆虫,长长久久困死在过去那场摆脱不掉的噩梦中。
哪儿有人这样自虐的?疯了不成?
陆清在厨房给她做醒酒汤。
刀一下下剁在案板上,冰冷、有节奏、毫无感情,仿佛屠夫在剁着猪大骨。
每一次刀刃落下,都像是敲打在沈曦照心弦上,顺着厨房的大窗望去,里面的人微垂着头,专心致志,动作行云流水。
隔了片刻,她一把将刀干脆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