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不论是故作矫情的姿态,还是那声婉转粘稠的子真,都听得人浑身一颤。
元霄不懂他爹的恶趣味,他只是在想,难道接下来这一路,自己都得叫“娘”了吗?
想到此处,元霄狠狠打了个哆嗦,未敢深思。
他们毕竟是玉山仙君带来的人,小崽子们不敢造次,虽然好奇,但也恭恭敬敬口称“西木前辈”。
“小友们客气了。”元栖尘似乎还没过瘾,又接着造作起来,“我不过是个丧夫后带着儿子艰难度日的可怜人而已,这声前辈,当真折煞了。”
天枢宫那群老头子要是知道自家弟子对着他这个魔头如此恭顺,怕不是又要气昏过去。
丧夫?
众人齐齐怔住。
柯雪淞联想到自己先前若有若无的试探和怀疑,心中顿时满怀愧疚。
人家孤儿寡母前来投奔仙君,自己却对他们有所怀疑。
他可真该死啊。
“前……前辈不必谦虚,既是玉山仙君的故人,想必自有过人之处,称一声前辈也是应当的。”柯雪淞说话都结巴了。
“是啊是啊。”其他人应和道,“柯师兄说得对。”
这些涉世未深的孩子,心里想什么全都在脸上写着,端的是天真无邪。
可若是天枢宫的师长们在场,必会愤愤然告诉他们,他们子真自小独来独往,哪里来的什么故人。
元栖尘再接再厉:“那这声‘前辈’我就沾子真的光愧受了,子真不会介意吧?”
他一口一个子真,仿佛二人的关系有多么亲密无间,旁人也确实是这样以为的。
阙子真却忽然撇过脸去,变得有些冷淡:“无妨。”
好在人人都知晓他是个什么性子,倒不觉得是在针对谁,唯有元栖尘掩在幂篱下的脸露出了无声的冷笑。
跟他这个魔头扯上关系,心里自然不痛快,又怎会有好脸色呢。
除了柯雪淞,此次下山的文道院弟子共三人。
一个是北境余氏嫡女余辛宸,年仅十四,距金丹期只有一步之遥,是万众瞩目的天之骄女。
一个是凭自身天赋实力考入天枢宫的散修,也是在场年龄最大的弟子,名叫裘山山,比身为师兄的柯雪淞还大上一岁,虽已结丹,修为却不是三人中最强的。
“弟子唐霖,见过玉山仙君。”说话的少年因为有些紧张而面带薄红,但言行得体,不卑不亢,任谁都挑不出错处来。
阙子真略一点头,算是见过了。
旁人或许注意不到,元栖尘却看得分明,他停留在这个叫唐霖的少年身上的目光比其他人都要长,显然早就知晓对方的存在。
凭这姓阙的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孤僻性格,能被他放在心上记住的人少之又少,眼前这名少年有何特殊之处值得他另眼相待?
唐……唐……
元栖尘默念着这个格外耳熟的姓氏,目光陡然一凛,随后了然。
难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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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霄为自己应该叫爹还是叫娘的事摇摆了半天,元栖尘却毫无负担地摘下幂篱,光明正大示于人前。
他用换颜符更改后的模样与本相虽然不同,但仍有几分神似,一张脸美得雌雄莫辨。
柯雪淞等人理所当然地以为他是女扮男装,竟毫不费力解决了元霄叫爹还是叫娘的问题。
与之相比,元霄的平平无奇就显得太过寻常。
至少同他这个“母亲”不像。
元栖尘对此的解释是:“这孩子长相随他爹。”
真是好大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
“子真,你说呢?”
这人越是不情愿,元栖尘越见不得他置身事外,即便只是口头上的便宜也不愿放过。
阙子真油盐不进:“该进城了。”
少年人的情谊总是来得那样快,头一次和同龄人相处的元霄其实是有些不适的,被问到年龄修为爱好这些无比寻常的小问题,红着脸浑身充满抗拒却乖乖回答的样子让元栖尘不禁联想到了记忆中的某个人。
可到底是属于元栖尘的血脉占了上风,少年人们一路说说笑笑,等到了沧澜城下,元霄已经成功融入其中。
仿佛他也是从文道院里出来历练的年轻弟子。
中洲虽是人间之地,但也常有修士来往,像沧澜城这样位于边界的城池,更是对这些仙人的存在见怪不怪。
元栖尘和阙子真就坠在这些孩子身后,不远不近的距离,回头就能看见。
在他们刻意降低自身存在感的前提下,柯雪淞等人几乎忘记了他们的存在,没一会儿就原形毕露了。
元栖尘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和身旁的人说着话,也不管对方有没有回应。
“裴天和怎么想的,竟让你这么个闷葫芦来带孩子?也不怕带回去一串一模一样的葫芦仔,到时候齐刷刷往那一站,一问一个不吱声,岂不是要急死。”他一面畅想,一面望向前方那些充满活力的孩子们,随口感叹,“真是精力充沛啊。”
原来是大小姐刚买的糖葫芦被裘山山撞翻在地,正气势汹汹叫他赔,裘山山二话不说将责任推了出去,说是唐霖和他打闹的缘故,连带着元霄也被牵扯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