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七十九章:封情
经此疑惑恍惚,脚步顿住,方歌渔身后的女尸荷砂却是陡然睁大青灰色的眼眸,突然厉声道:“小心!他回来了!”
方歌渔心中猛烈一颤,还未反应女尸口中那个‘他’是谁的时候,前方幽深地道的黑暗之中,如阴风一般掠来一道比黑暗还要深沉恐怖的疾影,在微妙的灯光之下,森森阴气绕影而来。
地面古覆青尘无声扬起,秀发拂面,一道阴邪的气息如刀锋一般擦肩而过。
方歌渔无从反应,只觉心口一凉,低头看去。
只见红衣沁血,如鲜红花蕊在心间凄美绽放,丝丝缕缕的黑气如锋利恶毒的丝线盘旋拉扯,自她身后拉出千丝万缕的黑色气息。
隐约之间,甚至可以闻到空气中弥散开的血腥味。
“方小渔!!!”百里仙仙红着眼眶,厉声喊道。
死亡临近,让方歌渔一黯,没有恐惧,只有一丝淡淡不知从何而来的遗憾。
穿心而过的黑气如纱如雾,轻柔得如同墨色的云,缓缓缭绕在一只毫无血色的枯瘦食指间。
幽深冷寂的地下室中,忽然多出了一名气质阴骘的苍白男人,萎靡倒在地上的女尸不知何时落在了这个男人的怀中。
男人腰间别着小鼓,手中还紧紧握着另一枚人皮小鼓,青黑而锋利的指甲垂落着鲜血。
这时,方歌渔才发现,那枚人皮小鼓在方才错身而过时,竟是被对方无声夺了过去,掌下空空如也,腕间裂痛,出现了三道鲜红爪印。
“幽……幽鬼郎……”百里仙仙面色变得苍白难看,一时间心如死灰。
“哼。”幽鬼郎冷笑一声,勾缠着黑气的手指轻轻一动,方歌渔心口间便是一阵撕扯的剧痛,仿佛心脏要被千刀万剐一般。
可也正是这强烈的痛楚,让她黯淡迷茫的神色一下子变得明朗清晰起来,死意尽褪。
幽鬼郎十分意外她现在还能够露出这样的表情,正欲有所动作,怀中女尸荷砂却是不合时节地痛苦轻哼出来。
他目光微变,低头看着女尸快要模糊散去的五官,眼瞳狠狠一缩,再也无心顾及方歌渔,手掌贴在女尸冰冷的背心上,精纯的阴怨之力徐徐渡进她的身体之中。
幽鬼郎眼下的三瓣殷红杏花印记随着阴气的流逝,变得黯淡无色,漆黑的眼眸也转为浅淡的灰败之色。
他抿了抿唇,看着女尸情况逐渐转好,五官逐渐清明,紧抿的唇这才化开一抹轻松的冷笑。
“你这倔强性子何时改了,当日我刺瞎你双眼的时候,也不见你哼上一哼,如今我不过是要杀一个伤你之人,你便是耐不住性子了?”
女尸身高矮他一截,阴体受损得厉害,只能勉强伏在他的胸口间。
而她每次同他亲近时,右手总是会近乎本能地贴在他的心口间,但这并非是依靠亲近的意思。
她五指成锋,无时无刻都在想着如何破开这个胸膛,掏出里面那烂得发黑的心脏!
幽鬼郎挑了挑眉,似是早已习惯了她这样的行为,用冰冷的语调说出缱绻:“放心,有我在,你还死不了。”
女尸学着方歌渔的语调来刺他:“可是我已经死了,被—你—杀—的!”
幽鬼郎不怒反笑,将手中人皮小鼓在女尸荷砂厌恶的神色下塞进了她的怀里,哈哈一声:“万物芸芸,何所不有,我为鬼著,不死之道,曷为无之。神仙凡人,皆逃不过一句‘生死不由命’。可在我这,你的生死与命,由我。”
他捏起女尸荷砂的下巴,看着她那双青灰色的瞳色,幽鬼郎那张冷厉的面容终是多了几分柔情。
“不要怕,不过是脱了一副皮囊,你不同于那些凡夫俗子,还要沉沦在死亡与病痛之中如临深渊,如履薄冰,那种战战栗栗,日慎一日的生活,已经过去了。”
方才还一脸无畏不恐的女尸荷砂,却是因为这几分柔情的语态而面色变得极其苍白,齿关咯咯打着颤。
她声音变得极轻,给人一种小心翼翼地感觉,说出来的话却是让百里仙仙惊出一身冷汗。
“封情,你怎么还不去死呢?”
不用猜,也知晓这封情,是幽鬼郎的名字。
纵横人间鬼道三千年的厉鬼幽郎,世人只知他的凶鬼之名,早已忘却他生而为人时的道名。
人们只道是,在三千年前,还是仙门道士的幽鬼郎在成魔自杀的前夕,连同自己的名字一同埋葬遗忘。
却是不曾想,竟然还有幸在一名女尸口中听得幽鬼郎过往之名。
听到这个名字,幽鬼郎眼底划过一丝狞色,捏着她下巴的手掌滑落至颈间,手背青筋暴起:“我说过,人后我许你喊这个名字,人前——可莫要太放肆了!”
掌心就要发力,却听到一旁方歌渔嗓音悠悠,带着几分天生就会嘲讽人的懒:
“封情,出自于三千年前一朝崛起而鼎盛继而很快覆灭的仙门势力,道法宗。
宗族之内,关门弟子排行最末,也是宗主最为疼爱看好的弟子,道法宗起于陨山,没落于东徊山,当年那场灭宗之战,起因不是别人,正是你封情。”
幽鬼郎面色由晴转阴。
方歌渔自光影中缓缓转身,不顾心脏被撕扯得崩血裂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