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六十一章,心头血
“运气终有用光的一日,分明是不可胜者,守则不足,非有攻心,岂不是自取灭亡?”
雨水沾湿宁非烟的裙袂,她只是笑笑不语,如今场下,自取灭亡者,又何止她一人。
太玄第一经贺莲都未必是那苏息的对手,叶帘却敢只影前来。
光是这几番对话下来,那片叶子红了青,青了红,几许青红辗转,她本应早早败亡,可唯见此叶死意连绵之中,又透着几分凄凉绝望的生机。
被暴雨雷霆浇得恹恹的祭台青树,都快被那浩大的灵威压弯至地上,这颗小小青树乃是魔族极为重要的洞天法宝,自然不可能就这么让它轻易毁去。
葬心举刀成火,正欲将青树之上的雨幕劈开一道痕迹,却被蜀辞拦下:“你若此刻动手,便是干预这场战斗。”
葬心道:“难不成要我族圣物就此陨丧在苏息的河力之中。”
蜀辞轻蔑一笑:“既是圣物,又怎会轻易摧折。”
她的话很快得到验证,被暴雨所淹的青树如死幕逢生一般,湿润的土壤里不断生出新嫩的枝芽绿藤,藤树缠绕而上,孜孜不倦地汲取着天上的暴雨雷露。
淹死的千叶万花凋残而落,新生的绿藤在次开花结叶,枝繁茂盛,亦如生死阴阳一轮回,道如浑沌。
二河葬心面露诧色,他身归魔界数千年,今时今日才知晓,原来棵青树小洞天,竟是有自我的生命意识。
世外暴雨,叶间微雨。
叶帘一袭白裳曳于脚下积雨之中,鲜血沿着她洁白的衣裳混杂这雨水在她脚边累积蔓延,宛如水中慢生的一朵摇曳红花。
她手中道剑碎得斑驳,零落一地,小世界内鲜血的气味浓重弥散开来,掩压着尘埃泥土与微雨的味道,猩浓得竟是有些呛人。
苏息手脚间的束缚贯穿之伤拖曳着四条长而冰冷的符链,他此刻目光并未落在浑身是血的叶帘身上,而是漠然侧转开身子,冷冷看着身后的恶兽祸斗。
擒缚他自由落于祸斗手中的四根符链已断其三,断碎的符文散成幽幽的冷光,被微雨清洗冲刷。
还余一根符链未断,恶兽祸斗仍旧主掌着他的自由,可是在苏息那双幽冷冰凉的目光注视下,祸斗在他身后竟是忍不住地轻轻发抖,悬晃在空中的符链因为它身体的颤抖而发出泠冷之音。
叶中世界,四起的微雨虽轻,可是叶帘似乎难承其雨意之重般,咳呕出一口鲜血,淅红溅散与雨水之中。
苏息被这一声咳所惊扰,收了目光,这才慢幽幽地看向自己的手下败者,他在微雨之中与她一同淋着冰冷的雨水,踏碎积雨,来到叶帘身前,用手中凄冷的魔剑挑起她的下巴,低头冷冷注视着她的双眼。
压抑着狂躁与杀意的声音沉沉响起:“圣清经叶帘,四百年前,在你屠我师门上下三千众的时候,可想过会有今日这般下场?”
叶帘的目光说不上平静,也谈不上绝望,她没有故作轻松的发笑,但语气里却也不见紧张,她说:“哪般下场?”
苏息眼底戾气翻涌,魔剑递送,在她颈间划开一道鲜红的口子,魔息蚀入肌肤,黑意蔓延开来:“你杀不了我,而我却能取你性命。”
叶帘摇了摇头,道:“你办不到的,四百年前,我杀你父母的时候,你体内有我种下的一枚道果,那枚道果取自于圣清一经字,你若杀我,圣清经毁,世上再无”
她语气微妙一顿,复而好不动摇地看着他魔气所覆的那双眼睛,道:“世上再无苏息。”
禅语有云,出离淤泥,乃可苏息。
苏息者,脱离俗欲,意为方向与归途。
她若身亡,苏息并不会随之而去,但他会被魔河彻底吞噬,心陷黑暗,不见归途。
当年,她以正之名,诛他全族,却独留他稚子无归,却又赠他道果镇心,半世清明半世癫魔。
划破她颈项的冷间慢慢收回,苏息似嘲冷笑,低眸睨她:“食尽烟火,仙客皮囊,坐近风月,冷杀宵邪,你若做你那正道肃清的仙人倒也罢,一剑屠了干干净净,我自当佩服,可为何又要独留我一人在世,受尽苦难。叶帘,我说你虚伪至极,你说你当不当得起?”
叶帘顺着他的意愿,做出了虚伪又真实的回答:“稚子何辜。”
收回的冷剑瞬间贯穿她的肩骨,鲜血顺着冷白的剑锋缓缓滑落,握剑的那只手捏得指节森然惨白,他咬字清晰,森然残戾:“好一个稚子何辜!你既救我,许我名字,取文成道,将我这头恶狼带出炼狱如你们人道,最后又为何要弃我舍我!将我推入更深的地狱!同为你救下的那个秃驴和尚你便当做命根子似的留在身边,就因为他是正,我是邪,我便该为你所舍,你们合该就是同道同归者!”
他仿似一个疯子,凄森冰冷的大笑着,忽然笑声戛然而止,他仿似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目光狠狠一僵,死死盯着她,两只眼睛散发出磷火般的阴光,恨恨道:“你明知今日是死局,却还要出现在这里,你来此地,为的也是他!”
叶帘态度端得是坦诚坦荡:“是,迦臣为四河魔蝶所伤,牵出幼时旧伤,你是勒蒙魔族,取你一颗心头血,能镇他灵伤。”
鲜血自她淋漓淌落,如此伤人如刀的话,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