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对眼停滞片刻,一言不发翻身下床,单薄睡衣外披了个大羽绒服就出门了。
俞印不知道他要干什么,想喊又怕吵醒隔壁同学,急得不行,就差跳下床跟出去了。
好在周成凉速度很快,没十分钟就返回宿舍,往他怀里丢了瓶纯牛奶。
这人头发还乱糟糟的,眼神倦怠:“校大门有保安巡逻,学校自动售货机鲜奶售空,只有这个了,凑合一下吧。”
高中宿舍楼有门禁,想要去教学楼那边的自动售货机买东西,晚上唯一的渠道就是二楼用来晒衣服的公共阳台。
一来一回耗时耗力,受伤概率极大,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完成往返,饶是周成凉也免不了磕磕撞撞。
但他没让俞印发现自己小腿处巴掌大的擦伤,只是坐在床边拍了拍对方脑袋,懒声道:“睡吧,别怕做噩梦,我给你守夜。”
北京没有不冷的冬天。
那夜月寒风也凉,但窗外的晚霜好像提前散了,有光掉在周成凉垂落的长睫上,很耀眼。
不像星光,像暖阳。
俞印到现在依然坚信,那天的日出提前到了凌晨两点。
大学给人类带来了什么?
带来了废话占比九成的专业知识,委曲求全的社交技能,以及极限生存条件下能用上的手艺活。
修水管,修电灯,修椅子,修桌子,抓虫子,带着室友打比赛……
在另外三枚室友都是废物的情况下,俞印的大学生涯承担了太多太多。
像他这种学生,一般被供为,宿舍的大爹。
大爹回到宿舍,室友见他像见到了光,浑身湿漉漉地扑过来:“一哥!你来了!”
俞印嫌弃地避开三只水人,看到地面又脏又湿的情况,脱掉限量版球鞋,换上九块九的人字拖,蹚水走到洗漱台前,叹为观止道:“爆得有点猛啊。”
“我洗漱的时候它忽然爆了。”章呈头发还处于一个冲天的姿势,心有余悸道,“我呲着个大牙还在刷,门牙差点给我冲掉。”
俞印没心没肺地嘲笑:“维修呢?”
刘靖腾两手被水泡得泛白:“一楼贴着的电话打不通,让宿管阿姨帮忙联系,说这个点不方便,一小时后才能赶来。”
“一小时后?淹死算了。”俞印叹气,熟练地掏出工具箱,换上手套干活,“你们先涮拖把清理地面,我看看能不能修。”
“好嘞爸爸!”
三人废物但不懒,能做好的事都很积极,他们宿舍几人关系不错,没闹过矛盾。
水管问题不算太大,结合网上知识,动手能力好的人完全可以自己解决。
俞印站着弯腰太累,中长款的宽大短袖很碍事,索性换上睡觉穿的黑色背心,搬来木板凳,双腿叉开坐着,脚踩在对面瓷砖上,绷紧上身贴近水池。
很不文雅的姿势。
但这时候谁还管美不美观?
好用就行。
周成凉来到他们宿舍门口,入目就是俞老糙放荡不羁修水管的画面。
某人发梢带水,湿哒哒贴在后颈,背心下蝴蝶骨不断起伏,肩肘肌肉紧绷,如同雕塑般鲜明地浮现轮廓,表皮下静脉血管因血流加速而明显突现,画面极具观赏性。
他眼尾一抽,忍不住屏息多看了两眼。
然后赞叹道:“好活。”
这架势,这熟练度,对外宣称没有十年工龄都没人信。
俞印吓了一跳,差点把螺丝压变形,诧异回眸:“周成凉?你怎么来了?我室友呢?”
“在洗抹布,走廊上碰到了。”周成凉走到他身后,用外套衣袖擦掉他刘海上滴落的水珠,“我来给馋鬼送宵夜。”
俞印慢半拍闻到他手中外卖袋子里的烤冷面香味,不由自主勾起唇角:“不是说天塌了也不从床上起来吗?”
“睡不着,便宜你了,上帝。”周成凉弯下腰,眯起眼睛看水龙头,“有需要帮的忙吗?”
“说得跟你能帮上忙一样。”这少爷十指不沾阳春水,从小屁股后跟着一群人伺候,能有啥用?
俞印放下扳手,摘掉手套:“已经弄好了。吃的给我……你还买了好多烤串?”
“给你室友分。”周成凉随口答完,眼睛重新睁大,好奇地把水龙头开了关关了开,“真好了?你们摄影专业还教水电工程?”
“不要质疑我的能力,不吹牛逼,现在辍学去天桥下摆摊我都饿不死。”俞印颇为骄傲地抬起下巴,“掌声?”
周成凉笑得不行,靠在墙上给面子地拍手,阴阳怪气道:“有你这样的室友一定很幸福吧?”
兜兜转转的,又回到同居话题上了。
“周成凉,”俞印大脑忽地闪过一抹灵光,埋头扒了两口烤冷面,咽下去后才问,“你想跟我住一起,是不是缺个随叫随到的水电工?”
周成凉眼神明显凝滞一瞬。
“没有,我没想……”他不擅长说好话,想了半天,憋出一个自以为恰当的用词,“没想奴役你。”
俞印:“。”
傻逼。
他问:“那为什么这么执着?”
周成凉拧眉思索半天,干脆利落道:“就是想。”
得,白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