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
安苳低头翻着菜单,邹琳在旁边低声跟她讲班长婚内出轨的八卦,安苳一只耳朵听得很认真,另一只耳朵却在向外张望——她希望有人提起岑溪。
到底是来,还是不来,她想知道个确切信息。
如她所愿,旁边桌的一个男同学突然说道:“人还没来齐吧?”
“是啊,好像……岑溪还没来吧?”一个女生站起来数了下人,说道。
听到“岑溪”这个名字,其他同学默契地沉默了几秒钟。
只有张磊阴阳怪气道:“听说岑溪现在都升总监了,大忙人,能有空来吗?”
其他人没接他的话,但也都没开口否定。
张磊追过岑溪,大家都心知肚明,但彼此更心知肚明的是,高中时,岑溪从来不是一个合群的人。
她向来骄傲、闪闪发光,小小的镇高中像是都装不下她,后来也的确像所有人预料到的,她以省状元的身份飞出了白石镇,考进了国内top1的文科大学,从此小镇里只有关于她“笔记像印刷品”的传说。
说实在的,谁也没想到她会在班群里突然出现,还突然答应了今天会来参加聚会。
班长抬起手腕看了下表:“咱约的七点,这都还有五分钟就……”
他话还没说完,包厢门就从外面被推开了。
大家的目光都被吸引过去。
岑溪长发披肩,戴细框眼镜,妆容服帖精致,大冷的天只穿了件薄毛呢大衣,腰带勾勒出细腰,简约风骑士靴又平添几分时尚利落。
她明明只戴了两颗小小的钻石耳钉,全身上下再无别的装饰,却还是在出现的一瞬间,便点亮了这个暗淡的包厢。
推开门的一瞬间,看到那些似有些熟悉、但更多是陌生的脸,岑溪便有些后悔了。
她真不知道自己是在做什么。
连续开了五六个小时的车,她本该回家好好休息的。
她高中时只住了半年的学校,后来就一直走读,和班上的大多数人都不熟,后来毕业更是和所有人都断了联系,班群常年屏蔽,有时候,她甚至都忘了还有这么一群人。
可是,堵在大雪纷飞的高速上,她无聊之下打开手机,看到班群里热火朝天地讨论今天的聚会,尤其是看到所有人都在有意无意地吹捧安苳时,她突然失去了一贯的理智,打了简单的三个字:“我会去。”
原本热闹的班群,顿时被她三个字浇熄了火,只剩下班长故作热情的客套。
就像现在一样。
眼看氛围降温,班长连忙起身:“哎岑学霸你可算来了,都等你呢。”
岑溪一手抄着大衣口袋,一手带上门,轻扬了下眉,嗓音因她带进来的寒风而更显清越:“路上有点堵。”
面对岑溪,班长显得不如刚才游刃有余,尬笑着跟她寒暄:“你刚从京城回来啊?”
岑溪瞥他一眼,应了一句,在角落找了个位置,从容坐下。
气氛慢慢回温,但没人找她说话。或者说,没人敢找她说话。
大家有没有“都在等她”,岑溪心里很清楚,也并没有太在意,跟身边两个同学礼节性地打了招呼,便低头翻开了菜单。
安苳这边倒是热闹,除了邹琳之外,还有两个舍友和她说话。
邹琳看了坐在对面角落的岑溪一眼,压低了声音说道:“哎,岑溪那件衣服看上去好高级啊,是名牌吧?”
安苳尽量自然地朝那边看了一眼。
自岑溪进来,这才是她瞥过去的第二眼。
但就是这第二眼,却和岑溪投过来的视线撞了个正着。
隔着几个同学,几米的距离,她看到了岑溪那双瞳色略浅的眼睛。
莫名其妙的心虚感席卷而来,她飞速地收回视线,低头喝果汁。
这一眼瞥得太快,她也没看清那件衣服,视网膜上只留下了岑溪那双眼睛的残影。
十年没见,岑溪好像还长高中那样,眼睛也是从前那样微翘骄傲的形状。
她的一个舍友说道:“是名牌,我在淘宝看过,五千多。”
另一个舍友却说道:“不对吧,我也看过这个牌子,好像只要一千多块啊。”
两个人低声却热烈地讨论了起来。安苳坐在中间,低头啜着饮料,却把她们争论的内容都听在了耳朵里。
那件衣服穿在岑溪身上的样子,在她脑海里回放。
那件衣服到底是多少钱呢?
其实不管是多少钱,是五千还是一千,她现在已经都能买得起了。
可是……她又绝对不会去花几千块买这样一件薄款大衣。
不保暖,开车送货也谈不上方便。
但她还是很好奇,那件衣服到底多少钱,是什么牌子。
她很想问两个舍友一句,因为她对此毫无研究。可她又知道,她不会开口问,一个字都不会。
对她来说,表现出对岑溪的好奇或者羡慕,是一件很难堪的事情。
这样的难堪,早在高一那个午后,她就经历过了。
如她所愿,旁边桌的一个男同学突然说道:“人还没来齐吧?”
“是啊,好像……岑溪还没来吧?”一个女生站起来数了下人,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