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法蒂玛
算是吃到了藏红花调味出来的东西,这味道确实有些出众的地方。毕竟是调味香料,蒸饭如果配上羊肉一起吃,藏红花的香味就会被羊肉的肉味盖过。
林义龙是一个饕餮之辈,吃饭速度很快而且吃得很多;他这次每当遇到藏红花染上色的地方时都会特地缓一缓细细品味,咀嚼藏红花的花蕊甜中带辣的味道来。用不着第二次尝试,他现在可以直接给藏红花下一个定论——美味。
这样的美味让林义龙很感兴趣,决定再向法蒂玛讨教关于藏红花的问题。
林义龙好像对南亚次大陆各种文化很感兴趣地跟法蒂玛聊着,最后他们把话题终于聊到了能跟藏红花稍微挂钩的话题。
法蒂玛的父亲是一个孟加拉北方边境城市的小市长,除了法蒂玛这个唯一的女儿之外,还有一个小儿子。最令人惊奇一点是,这一家能给自己的女儿取名法蒂玛,却都是去教堂的,而不是去寺庙或者清真寺的。跟很多孟加拉家庭把儿子送到伦敦求学不一样,法蒂玛被送到伦敦的原因则非常令人悲伤,她的家庭付不起她将来结婚的嫁妆,又不能想让法蒂玛将来过得不好,只能出不多的钱来资助法蒂玛求学。在达卡念完大学之后,法蒂玛获得了一笔可观的奖学金,正好跟前来伦敦求学的凯蒂当了室友。她的愿望就是能在伦敦久居,能体面地拒绝受各种胁迫而被介绍给她的求婚对象。
孟加拉的习俗跟印度类似,但又与印度显著不同——孟加拉的嫁妆习俗取自于男方的聘礼,而不是印度人的嫁妆。本来是和很多中原王朝类似的聘礼价值约等同于嫁妆价值,却受1971年东西巴基斯坦分立的影响而逐渐跟印度接轨,把聘礼逐渐地取消了。尽管南亚次大陆居民的文化相当多元化,法蒂玛一家荫于祖上传下来的某种体面,一直在家乡的城市里担任乡绅议员和市长。在这个印度阿萨姆邦和孟加拉的边境小镇上,正因为信转生的和信真主的人口大概相等,于是就选了一个受众不到15%的信耶稣的群体中妥协出了法蒂玛的父亲。而法蒂玛父亲当市长的那个城市,除了大米和茶叶之外,算不上经济支柱但能显著改善当地农民生活的作物就是藏红花。
法蒂玛在给林义龙描述自己家乡的时候是非常自豪的。
“前几年,我爸爸在收购完藏红花之后,都会真空封装起来,放到保险箱里,等来收购商人们,然后用这笔钱布施给街上的穷人们。”
依然是那种营业式的微笑听着法蒂玛对童年回忆的叙述。
可能感觉林义龙对法蒂玛的兴趣远超过林义龙在工作时的耐心,凯蒂非常吃味地暗地里点了点林义龙。
林义龙装作浑然不觉的样子,继续跟法蒂玛聊藏红花。
“我懂了。那么法蒂玛,我知道你没什么农业经验,我只想问问,如果作为厨师或者美食家的角度来说,你感觉康沃尔的藏红花跟你家乡的藏红花味道一样么?”林义龙好奇地问道。
“这就像胡椒,你觉得印度的胡椒和欧洲的胡椒还有中美洲胡椒有什么不同么?“法蒂玛反问道。
“我不怎么吃胡椒的缘故,不太知道,凯蒂你说呢?”林义龙把这个问题甩给了凯蒂。
“没什么不同,如果只是说黑胡椒的话。”凯蒂现在还是不明白林义龙到底要做什么,只能就着这个问题诚实地回答道。
“藏红花也是这样,我吃过克什米尔的,吃过伊朗的,吃过阿拉伯国家的,没感觉有什么不同的地方。”法蒂玛如此总结道。
林义龙点点头,然后站起,邀请法蒂玛和他与凯蒂一起去看电影。
法蒂玛有点小期待的目光,看起来很想去看,但明显地不想做凯蒂和林义龙之间的无聊人,于是她摇了摇头。
“那我只能祝你晚上愉快了,凯蒂我今晚就借用了。”林义龙站起身,向法蒂玛告别。
林义龙拉着凯蒂出了门。
“看,今天还是有点收获的。”出门之后,林义龙对凯蒂说道。
凯蒂以为林义龙说的收获是法蒂玛,赌气地把头转到一边。
“来笑一笑,凯蒂。”看着冷峻面容的凯蒂,林义龙笑出了声。
“彻底换个话题,凯蒂,你试过藏红花的化妆品么?”林义龙问道,假如他要做藏红花,不可能一个餐馆一个餐馆地推销,需要有大宗商品的收购和订购者。既然是香料,林义龙第一选择就是对香料香味要求非常敏感,附加值很高的化妆品化工行业,比如宝格丽或者普依格。林义龙又让这些大厂家满意的藏红花定做方式。
凯蒂悬着的心落了下来。
英语中“彻底换话题”的翻译往往并不正确,这句话一旦出现并不意味着真的换了话题,而是前面问题的衍生话题或者不便于在那个问题下谈论的话题。按照这个逻辑,林义龙的话就可以被解读成“我并不对法蒂玛这个人感兴趣,而是对藏红花更感兴趣”的表述,他当时只能接着法蒂玛的兴头硬着聊下去。
“没,这东西更应该被迪奥或者香奈儿那样的大厂专属吧。”凯蒂不确定地说道,“前几天,我就看到了Bodyshop的藏红花味沐浴露。”
林义龙眯起了眼睛。
“这东西应该挺有意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