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花颜挣扎着下了床,弯腰穿鞋,因手腕没力气,身体虚弱,穿了半天,也没将鞋穿上,正跟鞋和脚较着劲儿时,苏子斩蹲下身,一手握住了她脚腕,一手夺过了她手里的鞋。 花颜一怔,抬眼看他,本没了的气攸地又涌上心口,怒道,“你给我滚开。” 苏子斩身子一僵,手上的动作也僵住了。 花颜气的劈手夺过他手里的鞋,又打开他的手,接着较着劲儿地穿鞋。 苏子斩便蹲在地上看着她,脸色黯淡,气息低迷,整个人静静的。 花颜用了好一会儿,终于穿上了鞋,但也累得够呛,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喘着气,这才有功夫跟苏子斩算账,“你是我的谁?凭什么蹲下身来帮我穿鞋?我用得着你吗?” 苏子斩沉默,低垂着眼,一声不吭。 花颜愈发地生气,无论是四百年前的怀玉,还是四百年后的苏子斩,哪怕天崩地裂,在最困难时,性命堪忧时,都不曾有过这般模样。如今她面前的这个人是谁?她不认识。 她抬脚踹他,“你去收拾收拾自己,跟鬼一样,真是有碍观瞻。” 苏子斩慢慢地站起身,伸手要去拉地上的花颜,想起刚刚被骂,又撤回了手,低声说,“地上凉,你先起来。” 花颜看着他伸出又缩回去的手,默了默,慢慢站起身。 苏子斩见她起来,转身一言不发地走了出去。 花颜起身后,在原地站了片刻,走到桌前坐下。 玉漱去了厨房下达了命令后匆匆而回,见花颜费力地伸手给自己倒水,连忙将水壶接过来,“夫人,奴婢来。” 花颜“嗯”了一声,随即意识到了什么,猛地皱眉,盯紧她,“你喊我什么?” 玉漱手一颤,水倾斜,洒出了些,不敢看花颜的眼睛,小声说,“主子有令,所有人称呼您为夫人?” 花颜脸色蓦地沉下来,厉声说,“你指的主子是苏子折?” 玉漱点点头。 花颜端起茶盏,“砰”地又放下,滚烫的水花四溅,溅了玉漱一脸,怒道,“你现在就去告诉苏子折,有本事他就让云迟休了我,云迟一日不休我,我一日就是他的太子妃。凭什么他让人称呼我为夫人?” 玉漱“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白着脸,颤声说,“奴婢不敢!” 花颜死死地盯住她,“不敢?” 玉漱摇头,哆嗦地说,“主子会杀了奴婢的。” 花颜震怒,“那你就去让他杀!他杀他的人,我也不心疼!” 玉漱身子一软,颓然地萎顿在了地上,脸色惨白一片,须臾,她像是鼓起了什么勇气,猛地抬手,照着自己的天灵盖劈去。 花颜一惊,立即伸手去拦,可是她终究是手腕无力,手骨绵软,没拦住面前这个人决心赴死。于是,眼睁睁地看着玉漱一掌劈在了自己的天灵盖上,顿时头脑碎裂,鲜血直流,身子软软地倒在了地上。 花颜伸出的手便就那么僵在了原地。她的面前是玉漱已气绝的尸体,鲜红的血几乎刺瞎她的眼睛。 她沉默地看着。 她对面前的这个女孩子没什么感情,她唯一记得就是她来了这里后,有限的苏醒的那一日里,她搀扶着她在院外走了两圈消食,后来苏子折要上她的床,她誓死不准,惹怒苏子折要杀她时,苏子斩闯进来,一脚踹开了门,她发出的那一声惨叫,想必伤的不轻。 如今,她刚醒来,这个尚在年华的女子便自杀在了她面前。 只因为她的两句话,宁愿自杀,也不愿去苏子折面前传话。 苏子折的御人之术,大体就是,让人宁可死在外面,也不要死在他面前,若是让他亲自动手,大概比死还可怕。犹记得从北地回临安,途径神医谷地界,梅花印卫统领被他哥哥挟持住,也是自杀而死,十分干脆。 厨房的人端着饭菜来到门口,刚要进屋,便看到了地上横躺着的玉漱的尸体,顿时“啊”地尖叫一声,手里的托盘因为太过惊恐没托住,顿时摔在了地上。 碗筷碟子霎时碎了一地,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这恐惧的尖叫和脆裂的声响惊动了隔壁的苏子斩,他刚解了衣衫沐浴,闻声一把抓起了衣衫,披在了身上,转眼就来到了房门口,冷冷沉沉的声音问,“怎么回事儿?” 厨娘跪在地上,惨白着脸,伸手指着里屋地上,回答不上来。 苏子斩以为花颜出了什么事儿,快步进了里屋,见花颜坐在椅子上,模样完好,脸色不复早先刚醒来时因为气怒而染上的红晕,也有些白,他松了一口气,这才看到地上横陈着玉漱的尸体,愣了一下。 花颜目光掠过门口的饭菜,又掠过跪在门口瑟瑟发抖的厨娘,看了苏子斩一眼,见他身上滴着水,衣袍湿哒哒,气息急促,她深吸一口气,平静地说,“我让她去给苏子折传话,她不愿意去,自杀了。” “什么话?”苏子斩问,“我让人去传。” 花颜盯着他看了一眼,将早先对玉漱说的话重复了一遍。 苏子斩抿唇,对外吩咐,“青魂,你去给苏子折传话,太子妃如何说,原封不动,一字不差地传给苏子折。”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