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烛火昏黄,光影映于二人身侧,宋辑宁负手而立,“阿钰若是亲自将自己做过些什么一五一十告诉朕,朕或许会考虑放了她。”
或许会考虑…那便不是肯定,何况怀钰不能因连书一人将世族中人置于险境,怀钰眼中满是哀求,泪水于眼眶中打转,始终未落下,“放了她,我心甘情愿留你身边。”
还真是答非所问,“心甘情愿?这不过是阿钰的权宜之计,若是来日能有机会逃离,你必会决绝离朕而去。”宋辑宁转身拂袖而去,脚步声渐行渐远,徒留怀钰于空荡寝殿中,怀钰身影于烛光下显得愈发单薄。
随着他离去的背影,怀钰心中尽是绝望,泪水决堤,双手下意识攥紧裙摆,指甲几乎嵌入掌心。
目光落于站殿门处的阿云,这几日为照顾怀钰她并未休息好,此刻正在打盹,怀钰轻手轻脚缓缓靠近,手轻搭于她肩头,抚她颈侧,阿云正欲出声,怀钰已迅速出手,用力击去,阿云身体一僵,眼神瞬间迷离,倒于地面。
怀钰轻揉手侧,为打晕她用力过了些,还真是疼。
回至桌案,从怀中取出绣着玉梅与名姓的尺素,这是怀钰常年随身携带的信物,尺素丝柔薄透,却于此刻承载她全部希冀。
怀钰用力咬破食指,鲜血瞬时流出,在指间凝聚成殷红珠滴,忍着指尖刺痛,鲜血滴入墨玉砚,用颤抖的手提素毫蘸起鲜血,缓缓书写:“哥哥,宋辑宁已发觉略微之事,我于宫中被困,速来救我。”字迹稍有潦草,写罢,将血书紧紧卷起,塞入早已备好的细小竹筒之中。
推开窗棂,怀钰取出鸟哨,轻轻放于唇边,吹出一阵清脆鸟鸣声,唤来连书所练飞奴。
飞奴通体墨黑,怀钰将竹筒系于飞奴腿环,轻抚过它羽毛,低声道:“去吧,快去找哥哥。”飞奴振翅而起,怀钰目送它消失于夜色中,这信,到探子手中,探子定会速速快马加鞭递,将消息迅速送于哥哥的手中,哥哥定会来,定会找到她。
怀钰伸手取下披氅,随意系紧,拿起手提琉璃宫灯,迈步朝殿外走去,宋辑宁吩咐她需静养,已命殿外宫人撤至外亭,严令怀钰无令不许任何人擅进进殿打扰。
夜风拂过,披氅随风轻摆,怀钰握住氅边,微微拢起,长廊两侧宫灯于夜风中摇晃,光影交错。
沿着回廊前行,怀钰目光警惕,时不时便扫过四周,见无人巡至此处便加快步伐,裙摆随着轻扬,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一路跌跌撞撞,寻着脑海记忆终于来至暴室,怀钰停下脚步,一手撑着门柱微微喘息。
“哎哟,奴婢见过淑妃娘娘,您怎么来了?暴室这地不干净,这眼下雪还大,奴婢让人撑伞送您回去罢。”来人是一名老嬷嬷,怀钰记得从前见过她,好似是在花房。
怀钰无意令她为难,“嬷嬷全当今日未见着我罢。”
见怀钰上前,嬷嬷亦退至一旁任其。
“吱呀”一声,暴室门推开,屋内弥漫着潮湿气息,四周墙壁斑驳,青苔于角落悄然蔓延,怀钰目光于昏暗烛光中搜寻,连书坐于肝草堆满身伤痕。
连书蜷缩身躯,里衣破旧不堪,身上披着一件破旧寸布,双手被粗重的铁链束缚,见来人是怀钰进来,面色闪过喜悦。
怀钰快步上前蹲身,轻轻握住连书的双手,掌心传来却只有冰冷与颤抖,轻声安慰:“别怕,我来了。”语带哽咽,都怪她未护好连书。
怀钰动作轻柔,将披氅取下披于怀钰身躯,见及连书脚踝镣铐,指尖触碰上微微颤抖,连书似是再也忍不住,扑入怀钰怀中,泪水滑落,嚎啕大哭。
怀钰轻轻拍着她的背,如同哄着受惊孩童,“抱歉,是我未护好你,你安心,我与哥哥定接你出宫。”
连书摇了摇头,“姑娘以大局为重,不能因我危及自身。”她轻声说着,仿佛在安慰怀钰,又仿佛在安慰自己,颤抖着伸出手,想要触碰怀钰,却又于半空中停住,怕如今这模样惊扰到她。
“淑妃娘娘,既已见过她了,您还是快些回去罢,不若一会儿被人瞧着了不好。”嬷嬷声音急切,她是因着当年怀钰救她一命,此刻偷偷放怀钰进来的,心惊胆战。
毕竟宋辑宁说过,不许怀钰入暴室内。
嬷嬷见怀钰仍犹豫不决,未挪步离开声音愈发急促:“淑妃娘娘,您再不走,若被陛下知晓您来此,这暴室里的规矩您也清楚的,她可就…”下场定是凄惨无比。
怀钰深知嬷嬷所言非虚,暴室,后宫中赏罚分明最为森严的地方,容不得半点差池。
怀钰深吸一口气,缓缓抬起头,目光落在嬷嬷焦急的脸上,终于点了点头。“好,我这就走。”轻得几乎听不见。
嬷嬷见她答应,急忙前去推开房门,怀钰脚步却如千钧般沉重,忍不住回头。
“姑娘…”连书声音微弱得几乎被夜风淹没,她颤抖着伸出手,似乎想抓住怀钰的衣角,却又不敢。
怀钰停下脚步,回身目光温柔地落于脸书身上,蹲身,“连书,信我,我定会带你离开此处。”
嬷嬷在一旁急得直催:“淑妃娘娘,别耽搁了,快走罢。”
怀钰女主无奈,只能起身,对连书轻声道:“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