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固然能恶心沈霁,但更多的是恶心他们,多少有些得不偿失,这不是阿音的风格。
“阿榆言之有理。”萧宸赏了王恒座,“季礼就在旁听政吧。”
王恒忐忑不安地落了座,他人是坐下了,但一颗七上八下的心愣是找不着块平地放下。
“叫沈公进来。”
随后,沈霁进了殿,他余光不着痕迹地瞥了眼殿内坐着的王恒,又收回,朝上座拱手揖礼,“臣请陛下安。”
萧宸抬手免礼,“沈公这会儿来,可是有什么事?”
沈霁直身道:“豫州刺史被杀一案有了进展,臣层层下查,发现豫州数郡粮食短缺,百姓食不果腹,食人现象频发,当地民怨四起,然雍城却丝毫不闻!刺史冒死进京报灾,一路险遭屠杀,不想最终还是没能将消息上达天听。”
萧宸越听神情越阴沉,“刺史被杀这么久,怎么才查出来?”
沈霁道:“案子一直压在京兆郡,臣得到的回应是凶手在雍城势力不容小觑,狡兔三窟,根本抓不着,如今看来,是有人通过徐有道的手压下了此案。”
“沈公可有眉目?”
“臣认为户部职责有失。”沈霁道,“豫州接连几年报缺粮,加上军中所需,每年全国的粮食一半都要流去豫州,户部管粮食出纳,这样大的粮食流出,却不能保证如数发放到百姓手中,此为失责一。其二,户部管赋税,陛下三年减豫州田税,但据臣所知,百姓所缴纳的税一担也未少。”
“臣原以为地方官有贪污欺压之象,然粮食最短缺的几个郡,郡守家中或缺粮,或被洗劫一空,州刺史也常开仓放粮,家中勉强有食果腹,倒是南征军中粮食充足。”
萧宸挑眉,“沈公的意思是,粮食被南征军扣了?”
沈霁道:“臣无权插手军中之事,故只是怀疑,暂无实证。”
萧宸听出来了,沈霁想插手军权。他侧目看看叶白榆,恰逢她抬眸,对视之下,两人心照不宣地达成了某种默契。
他又转回视线,道:“孤既然允你全权查案,便给你插手军中的权利。”
自太尉一职被削了实权,黎国的军权就一直在萧宸手里,文臣更是不得插手。
沈霁自诩磊落,便是有此心也不能立时就应了,正待推辞一二,忽听殿侧王大人道:“臣以为不妥!”
沈霁眉心一皱,这愣头青真是坏事。
叶白榆故意留下王恒,就是让他坏沈霁的事。
谏官只督天子言行决策,虽没什么不对,但对天子而言却是个麻烦。因为天子往往不只遵一道,行事不能一概而论,而谏官却只用一套法则去衡量,对某些受圣贤之道约束的天子而言,或许是一面自醒的镜子,但对萧宸这种只遵循己道的人,就会成为绊脚石。
沈霁提拔王恒就是为掣肘陛下,以防止陛下行事过于自我,而损了士族利益。
方才依着萧宸的脾气,断不可能让沈霁插手进军中。不让沈霁插手他便会想尽办法让这案子查不下去,从而逼着萧宸不得不放权。
或是干脆制造一起冤案,到时过错全推给萧宸,还能让萧宸做实专权霸权之名。
而叶白榆方才那一眼,就是让萧宸顺了沈霁的意愿放权。如此,萧宸便是有违文臣不得插手军权的祖制,最先坐不住的必然是谏官。
此时谏官来驳陛下之意,就是等于驳了沈霁。于是,原本在陛下与谏官之间的矛盾就转移到了谏官与沈霁身上。
此为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萧宸看着身边的人,难以抑制眼中的欣赏。他一直认为,阿音有掌天下之才干,不输任何一个男子,若她愿意,他很想与她共掌天下,可惜,她的心不在他这里,更不在北黎。
“季礼认为如何不妥?”
王恒起身道:“圣祖有训,宦臣不得干政,文臣武将各司其职,以防越权篡权,成一家之独大。”
这话活活给沈霁噎出了内伤。
事实上,沈霁就在朝一家独大的路上走。他把控朝局,文臣武将皆有人脉。文臣不提,满朝一半都是他的人,在军中,他原先与姚家交好,互为利益,伯远侯如今军功赫赫,未必没有沈霁的功劳。
可惜伯远侯心思野,捞够了好处就想越过沈家一家独大。
因此,叶白榆推断沈霁要放弃姚家,转而与叶家合作。那么顺理成章的,叶镇泽卖女,就是为了军功。
萧宸还在装模作样与王恒理论:“事急从权,季礼何必墨守成规?”
王恒从头到脚就是个墨守成规的人,越不让他守他就越急赤白脸与人辩,一番祖宗规制,前车之鉴砸下来,直砸得沈霁眼冒黑星,气海翻滚。
最后萧宸妥协道:“也罢,孤便叫隋末代孤之权与沈公配合,沈公意下如何?”
沈霁还能意下如何,只能吃了这哑巴亏,谁让他找来王恒这个读书读傻了的愣头青。
“陛下,不知隋统领那边可有白虎帮的消息?”沈霁又道,“那白虎帮干系重大,有可能知晓朝中是谁要暗中除掉豫州刺史,若能寻得线索,案子就好查了。”
萧宸也为此事发愁,以玄羽卫之能,将雍城掀了个底朝天竟没能抓到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