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5 章 考验
往常皇上在的时候,太子撩帘便进,无所顾忌。
直到有一次,太子跑进来时,正好看见皇上拉她的手,太子当时就涨红了脸。
自那之后,皇上过来的时候很少看见太子的身影。
“皇后娘娘,奴婢有些话,不吐不快。”
丁香说着给郝如月跪了:“从前娘娘的心都在太子身上,如今太子出阁读书,娘娘也该考虑一下自己的孩子了。”
郝如月亲自扶她,丁香却不肯起来:“娘娘这些年在太子身上的付出,奴婢们都瞧在眼中。且不说皇上满意,便是太皇太后都说难得。”
紧接着话锋一转:“可太子毕竟不是娘娘的孩子。刚刚娘娘与皇上在屋中说话,正说到嫡子的时候,太子走到门口。大约是听见了什么,转身便走。”
当时丁香正指挥宫女换茶水,娘娘与皇上说了些什么,她听得一清二楚。
抬眼看见有人站在门口,只一瞬便不见了。再看院中,正是太子。
莫说不是亲生,便是亲生听见那些话也会在意。
丁香虽然理解,却也有些心寒,所以才跪下劝娘娘抓紧生个自己的孩子。
刚才那一幕,松佳嬷嬷也看到了,只是不知发生了什么。
太子兴冲冲地来,急匆匆地走,原来是听见了娘娘与皇上的对话。
此时此刻,松佳嬷嬷的感受与丁香一样,理解但心凉。
好几年过去了,皇后盛宠不断,却一直没有遇喜。反倒是那些不受宠的妃嫔,一个接着一个地生。
对于娘娘不孕这事,夏太医和胡院政给出的解释是早年亏空太多,需要进补。
至于要补到什么时候,没人说得清。
太子今年七岁,皇后娘娘二十七岁,过了三十再生不出,就很悬了。
所以松佳嬷嬷没有劝皇后生孩子,而是道:“奴婢说句僭越的话,娘娘也说太子大了,有些话娘娘合该斟酌着说。”
比如毓庆宫的装潢,自有皇上做主,钱也是从国库出。皇上想怎么装潢便怎么装潢,皇后何苦跳出来做恶人。
这些年皇后的付出,她们底下人都瞧在眼中,可太子当时还小,未必能记得多少。
万一皇后娘娘不能生,日后少不得要指望太子,实在没必要因为这点小事搞得母子离心。
若是亲母子,也便罢了,往往没有隔夜仇。
可偏偏不是。
娘娘既是太子的小姨,又是继母,还是皇后。
皇上宠爱皇后,皇后生不出嫡子的时候,是太子的靠山,一旦生下嫡子,便是太子登基路上最大的那块绊脚石。
就算太子与皇后再亲厚,终究隔着肚皮。在江山社稷面前,亲生的都能反目,更不要说是继母与继子了。
如今太子还没长大,皇后也还没生下嫡子,太子只听见一些话,便有些受不住。
松佳嬷嬷很难想象,将来这对母子会走到哪一步。
丁香和松佳嬷嬷能想到的,郝如月自然全想到了,并且从她开始抚养太子的时候,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
今天迎面对上,她希望自己没有看错人。
比照前明旧例,毓庆宫的装潢很快定了下来,只有红木门和门槛没变,其他都换成了普通材质。
太子还小,詹事府除了授课几乎无事可做,等到毓庆宫改建完开始装潢,詹事府便也掺和了进来。
“我记得上一版装潢不是这样的。”孔郭岱记性好,还记得从前那版的奢华,如今再看定下来的这一版,简直可以说是寒碜了。
他是满人,出身好,学问也好,很敢说话。
詹事府是太子的僚属,办公地点一般设在东宫,所以毓庆宫的装潢决定了他们的办公条件。
陈廷敬很赞成孔郭岱的话,不过他是汉人,知道的也更多:“这仿的好像是洪武年间的东宫。”
马齐虽然不是詹事府的人,但跟孔郭岱和陈廷敬他们一样,以后几年恐怕都要在毓庆宫给太子授课。
他闻言笑道:“明太子朱标是个全才,上马能安邦,下马能定国。毓庆宫的装潢仿照那时候的东宫,可见皇上对太子的看重,对太子寄予厚望。”
众人都觉得有理,纷纷附和,偏有一人觑着太子的神情道:“前明余孽也值得你们如此怀念?什么上马能安邦,下马能定国,不过是乞丐出身罢了。”
老朱家开局一个碗不假,可人家到底也建立了大一统王朝,皇上说起洪武皇帝也都是赞许。
马齐闻言看向站在自己对面的那个人,只见此人身形颀长,面如冠玉,人物倒是不错,奈何嘴臭。
“这位兄台是?”从前詹事府只有两位詹士,马齐都认得,忽然多出来的这一位面生得紧。
陈廷敬赶紧给他介绍:“这位是翰林院新晋的侍讲学士李光地。”
原来是个汉人。
汉人瞧不起洪武皇帝,马齐只觉槽多无口。
孔郭岱作为满人詹士,没心情跟他们讨论明朝的皇帝,只单纯对这版装潢不满:“上回皇上还说要比照乾清宫装饰毓庆宫,怎么到头来却仿了前明的东宫!”
李光地说的没错,洪武皇帝不过乞丐出身,能有什么审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