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六十章油滑的关东
倒是挺意外,上杉辉虎笑道。
“她会这么识相,也有谦信公您的一份功劳。”
“我?”
“不错。
合战当日,北条氏政仓皇逃离战场,从古河城绕道回归武藏国。
她为了借道过关,假装大胜而归,用您在战场上丢失的御旗骗得簗田晴助信任,逃回了河越城。
事后,簗田晴助惶恐不安。她貌似在北条氏政面前说了许多恭维话,拿你的御旗开了一些不合时宜的玩笑。
如今真相大白,古河城就在佐野领东南,与您距离不远。据说人在古河城吓得突发重病,已经卧榻不起。”
上杉辉虎说着簗田晴助的笑话,斯波义银却从中听出一丝开脱的意味。
他说道。
“这个簗田晴助真是口无遮拦,让人啼笑皆非。不过这也算不得什么大错,上杉殿下是想为她说情?”
拿御旗开玩笑,此事可大可小,只在斯波义银一念之间。
地方上说些风言风语,有时候也没法计较。总不能为了一句话就大军开进,钱粮谁来出?
但簗田晴助倒霉,古河领就在身边,越后大军随时可以从佐野领杀上门,兴师问罪。
越后武家来关东平原就是为了抢地盘,你嘴欠就全家去死,地盘正好留给我们分一分。
簗田晴助第一时间向上杉辉虎献上誓书,那是吓尿了。而上杉辉虎这边,还真用得上她。
上杉辉虎不好意思笑笑,恭维道。
“英明不过谦信公,我的确想要保一保这个簗田晴助。她的书信中不单单提及效忠,也为足利义氏的继任仪式向我道歉。”
上杉辉虎这么一说,斯波义银就懂了,原来簗田晴助是想借此过关。
关东动荡百余年,镰仓足利家早已把根基从镰仓搬迁到古河城,以古河领为根据地,来影响关东平原核心区。
先代关东将军战败河越城,被北条家抓去相模国,死得不明不白,古河领因此被簗田晴助代理。
簗田家是镰仓足利家臣,世代担任奏者之职,负责礼仪。这个职务的特殊性,也使得簗田家长久不衰。
簗田晴助谈及仪式,表面上是为自己帮助足利义氏继位感到惭愧内疚。其实是暗示上杉辉虎,我还有用,我也愿意为您所用。
足利义氏是北条氏康扶起来的关东将军,她在镰仓鹤冈八幡宫举行的继位仪式,是由簗田晴助这个镰仓足利家的奏者主持。
根据传统,由关东将军承认的关东管领,也要在镰仓鹤冈八幡宫举行继位仪式,这就少不了簗田晴助这个奏者。
武家社会重利益,这群唯利是图的姬武士对于礼仪的执着,也有自身的不安。
以武力统治为根本的武家政权非常不稳定,谁拳头硬谁有理。可越是如此,武家就越重视礼仪,也许是出于下意识的自我保护。
谁家还没有一个衰败的时候,有一层礼仪的窗户纸护着,至少不会血淋淋得太难看,相互之间留个体面。
上杉辉虎的关东管领役职来自山内上杉家的养母,京都幕府将军的承认,名正言顺。
但关东自有一套体系,关东关西自古以来就相互鄙夷,如果上杉辉虎不走完这套流程,很难真正得到关八州武家的拥护。
就像是这次,五国武家虽然承认她是关东管领,但还是以她程序不全为由,只结盟不效忠,让上杉辉虎气炸了肺又无可奈何。
所以,上杉辉虎需要完成整套流程,让关东武家无话可说。这就需要簗田晴助,甚至足利义氏的协助。
斯波义银想了一想,问道。
“你想去镰仓完成仪式?”
上杉辉虎摇摇头。
“暂时还不是时候,我们先要理清上野武藏两国,再谈相模国。
但对于足利义氏与簗田晴助,可以先做一点布置。”
斯波义银点头明白。
上杉辉虎似乎想要承认足利义氏,这个带崩北条大军的伪关东将军对越后大军的伤害不大,反而贡献很大。
上杉辉虎愿意给她一条出路,在政治上是双赢。
足利义氏是先代关东将军的子嗣,又在镰仓鹤冈八幡宫举行了继位仪式,她的身份其实不好推翻。
之前越后一方痛斥她是伪关东将军,那是因为她在北条家手中,又任命北条氏康为关东管领。
上杉辉虎不可能承认她,承认她就是打自己的脸。况且她打破了非上杉家不得为关东管领的规矩,原本就为人诟病。
可今时不同往日,抓到足利义氏之后,承认她这个关东将军,对越后一方变得利大于弊,完全可以考虑。
她要是肯迷途知返,愿意为上杉辉虎站台。再由簗田晴助在鹤冈八幡宫完成整套继任仪式,上杉辉虎这个关东管领才是真正站稳。
斯波义银当然愿意帮一把上杉辉虎,但事情只怕没那么简单,他说道。
“簗田晴助能够幡然悔悟,愿意重新走回正道。我可以给她一个机会,原谅她曾经的僭越失礼。
只是足利义氏,她肯接受你的好意吗?”
簗田晴助的站队是小问题,义银不计较,事情就过去了,可足利义氏就很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