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节 皇帝不差饿兵
华山派三代弟子安莲花拍去身上浮尘,随人流踏进了檀州城,守城的老兵没有为难她,目光在她平平无奇的脸上打了个转,便挪向一旁。最近半年来,往返檀州城的客商平添了三成不止,市坊店铺热闹了许多,听说刺史大人有意拓展城池,正遣人勘察地形,如非必要,他也懒得一一拦查。 安莲花是落雁峰合川谷的嫡传门人,师从华山派掌门厉轼的六弟子周轲,女生男相,膀大腰圆,为人甚是干练,此番奉掌门之命,远赴范阳镇打听羊护的下落,长途跋涉,风尘仆仆,脸上不无憔悴之色。她原本随师尊驰援京城,有心及锋而试,一展手段,没想到胡人未曾出现在天京城下,即仓皇退去,掌门携华山弟子一路南下,搜寻叛徒郭传鳞的下落,结果在扬州城中偶遇栖霞派江伯渠。 “铜龙”江伯渠老得不像话,得了重病,浑身溃烂发臭,舌头像短了一截,含含糊糊,连话都说不清。幸亏有一个唤作“阿沐”的忠厚弟子,于心不忍,凑了些银两,把他送到扬州城医治,据医师说他精元枯竭,活不了多久了。听到来人是华山派的掌门,阿沐忍了又忍,终于忍不住,唾沫乱飞,将华山弟子羊护痛骂了一顿。 郭传鳞杳无音讯,如同凭空消失,没想到阴错阳差,反打听到羊护与天龙帮少帮主夏荇凑在一起,狼狈为奸。河朔羊氏勾结东海派妖女,引狼入室,厉轼无意冒天下之大不韪,维护一个无足轻重的记名弟子,命周轲将其逐出师门,一刀两断。他也没有为难阿沐,留下百十两银子,命他好生照看江伯渠,待料理完后事,早些回栖霞山去。 安莲花对这个名义上的师弟印象颇深,河朔羊氏是天下闻名的大豪商,实在太有钱了,每年供奉的财物极其丰厚,安莲花也得了不少好处,但她从不知晓,羊护竟然会道术。她最初怀疑阿沐是乡下人,没什么见识,糊里糊涂弄错了,但掌门显然不这么认为,转而命众人打探天龙帮的消息,得知夏荇与羊护业已在檀州落脚,当即遣江上 柳、焦百战、燕平芜、周轲四名弟子北上,将羊护带回来。 李一翥身败名裂,死无全尸,落雁峰上下只当从没这个人,江上柳从二师兄变成大师兄,也算得偿夙愿。天龙帮是无根的浮萍,偶然飘落到檀州,能战之人寥寥无几,但河北三镇是饮马帮的地盘,若大张旗鼓北上,十有八九会闹出事端来,江上柳与几位师弟碰头商议,决定分批潜入檀州城。 合计来合计去,周轲的大弟子安莲花恰好是成德镇易州人,易州紧靠范阳镇,江上柳决定先让安莲花去探一探路,大队人马分成三批,或扮行商,或扮镖师,或扮豪客,沿着安莲花留下的暗记,辗转前往檀州城。 安莲花抵达檀州城时,周轲一行尚在涿州逗留,她有充足的时间打探消息,等师尊到来后再行定夺。 她在城中找了家象山老店住下,略加洗漱,下楼点了一壶酒,两碟菜,眼望着街景,竖起耳朵听客人闲话。住在象山老店中的,多是往来檀州的行商,两个伙计模样的同乡凑在一起喝酒,热络得紧,喝得脸红脖子粗,说起生意上的事,口没遮拦,竟都是冲着夏记银楼而来。 听到“夏记”二字,安莲花留上了心,她慢吞吞喝酒吃菜,片刻后又听二人说起,夏记的掌柜姓顾,名伯阳。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那顾伯阳正是天龙帮津口分舵炼药堂的学徒,追随夏荇夏芊兄妹来到檀州,转而打理羊氏留下的珠宝生意,也在情理之中。 酒菜下肚,安莲花又叫了一大碗裤带面,连汤带水吃得干干净净,打了个饱嗝,将饭钱挂在账上,起身离开象山老店,一路问讯,往夏记银楼而去。前前后后,花了大半个时辰踩过点,待到当天深夜,安莲花摸到银楼后院,打晕了顾伯阳,将他夹在腋下,逾墙而出,带到一处僻静的角落,手一松摔落在地。 顾伯阳只学过一些粗浅拳脚,如何是安莲花的对手,直挺挺躺倒,人事不省。 安莲花从袖中摸出迷心丹,三指微一用力,捏碎蜡封,取出一颗腥臭的药丸,塞入顾伯阳口中,等了片刻将其拍醒,细细盘问了一番,估摸着药力行将消退,又将其打昏,神不知鬼不觉送回银楼后院,躺于床铺上,一觉睡醒,浑不知发生了什么。 这迷心丹是掌门所赐,安莲花只分得三颗,顾伯阳只是个小角色,所知无多,不值得她留意,她甚至觉得,连用去的那颗迷心丹都是浪费。 顾伯阳的心思,兜兜转转,全系在夏芊身上。 当日夏荇等人精疲力竭来到檀州城,在城北一户宅子安顿下来,靠变卖细软度日。檀州城对这些远道而来的异乡人并不友善,先是打秋风的闲汉登门闹事,接着官府的捕快大敲竹杠,夏荇并未出面,易廉轻轻松松就把他们打发了,手段老辣,对前者,打断手脚了事,丢到后巷任其自生自灭,对后者,按规矩塞上孝敬银子,软硬兼施,不失分寸。 坐吃山空总不是个事,皇帝不差饿兵,要招揽人手,白花花的银子不可少,众人都不是敛财的料,一个个束手无策,只到顾伯阳在生药铺前遇见夏芊,将她带到夏荇跟前,才得以妥善解决。 在她的谋划下,夏荇设法盘下一间倒闭的商铺,唤了几个木匠瓦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