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死无宁远比冉冉想象中轻松。

他已经疯了，对于她要杀死他这件事也没有什么激烈反抗，最后时刻他只是不停念叨着她不是她。

真是可惜，她就是她。

即便缺少了从前她杀死他的那段回忆，她也是她。

她要杀死他的决定不会改变。

浓重的白雾一点一点散去，终于，无宁的脸上再没有任何神采，他成了一具灰白的尸体，只有不甘睁着的双眼还带有少许活着的感觉。

冉冉站在他面前，感觉到被他注视。

一具尸体的注视，可笑。

很快冉冉又反应过来，真正的无宁早在很久以前被她杀死，他是一抹连身体都不具有的幽魂，所谓血肉之躯不过是他用白雾精心捏制的模样，用来营造出他还活着的幻象。

冉冉蹲下身子，伸手合上无宁的双眼，她看见他的指尖逸散出一缕雾气，随后整个身体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解体。

冉冉终于安心了，而注视着这团组成无宁尸体的雾气，她的思绪不免被飘摇游弋的淡薄白雾带回从前——那段被封锁在重重封印之下的记忆。

*

天朗气清，午后的阳光正正好，温暖而不刺眼，几个道士模样的少年蹑手蹑脚地靠近一棵大树。

大树之上一个少年正合眼休憩，苍白的眼下泛着不正常的乌青，阳光透过重重叠叠的枝叶落到他身上，光影斑驳像在阴凉中洒下无数金色的粉末。

几个少年脸上带着恶意的笑，还不待完全靠近，他们中落在最末尾的胖少年忽然开口。

“我们真的要这么做吗？”

他的提问立刻换来了恶狠狠的瞪视，“死肥猪小声点！要是把他吵醒了我饶不了你！”

胖少年嗫喏着低下头，似乎还想要说些什么。

“有屁快放，我最看不得你这种扭扭捏捏的样子！”

胖少年这才用极其细微的气音犹疑开口，“你们这么做是不是太过分了……”

一个少年闻言嘲讽地挑眉，“你们？有趣，你没把你自己算进去？”

“不是你自己把灾星的位置告诉我们的吗？现在又觉得过分？要知道整个玄门只有你还能和他说上两句话，换成别人他早就像被猫捉弄的老鼠一样躲得远远的。”

一个少年讥讽地帮腔，“是啊，你可是灾星在门中唯一的‘朋友了’！”

“难怪会觉得过分，因为他是灾星的朋友！”

一众少年压着声音哄笑成一团，若不是怕吵醒在大树上休憩的人，他们恐怕早就爆发出刺耳的笑声。

胖少年涨红了脸极力辩解，“我不是他的朋友！不是！”

少年们瞬间收了笑，阴恻恻地看着胖少年，“如果你要证明这一点，今天的‘惩治灾星’计划就交给你完成。”

他们中的一个拿出一瓶用琉璃装着的无色浓稠液体，“把坏水倒到他脸上。”

胖少年吓了一跳，脸色煞白，“会死人的！”

这话立刻引来其他人的讥讽，“他是灾星，灾星是死不了了。”

“以前更厉害惩治手段我们都试过，灾星现在不是活得好好的？”

好几只手一起拍在胖少年的背后，让他脸上因为恐惧而挤作一团的肥肉都随之一颤。

看胖少年停在原地，没有立刻行动，他身后的少年立刻压着声音恶狠狠道：

“你要是不去，明天一早整个宗门都会知道，你是灾星的朋友，你猜……”

“大家以后会怎么对你？”

胖少年被吓得打了个寒战，他脸上的恐惧逐渐变成畏惧，直到变得坚定。

终于，他的双眸之中也浮现出和那些少年一样的恶意，这个转变过程持续的时间并不长。

他蹑手蹑脚地攀上大树，笨拙的身体看起来和“爬树”这项活动毫无关系。

不过片刻他就已经大汗淋漓，汗水像大暴雨一样从他脸上身上流下来，很快就糊住了他的视线。

可他一点也不敢停下，因为他能感受到在他身后死死盯着他的那几双眼睛。

胖少年勉强腾出一只手，飞快擦去即将流进眼球里的汗水，可他的动作太快太粗略，反而弄巧成拙直接把汗水弄到眼睛里了。

针扎一般涩涩的疼在他眼球上炸开，胖少年又痛又怕，偏偏他又无法停下，只能一直向上爬。

越是往上，他就越想哭。

眼睛…真的好疼……要是可以停下来就好了。

终于胖少年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爬到了少年休息的树杈上，浑身的汗水像流瀑一样涌出，将他的衣衫完全浸透，他本该累得气喘吁吁，可在树下那些少年的注视下，他连喘息都不敢。

万一声音太大吵醒了灾星，以后倒霉的人可能就要多加他一个了。

在这种恐怖的臆想中，胖少年一刻也不敢犹豫地掏出揣在怀里的坏水。

透明的琉璃中仿若无物，但胖少年知道，这种东西一旦接触到别的东西，别说是人的皮肤，就算是铁，一眨眼也能烧出个大洞！

他深呼吸、拔掉瓶盖、对准灾星，动作一气呵成，可真当要对着少年的脸倒坏水时，他还是犹豫了。

他还记得这张脸在他被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