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煮鹤行(14)
“不知锦……不知大人何务至我家山门前?” “来抄家。” “……” “放心,尽量不杀人。” 张行见到对方有些发愣,而且难得愿意出来交涉,便诚恳以对。“回去告诉你家能管事的,现在外面有四队十二伙六百江都大营正卒,外加一队三伙一百五十金吾卫,七名丹阳郡衙役,十九名溧水县衙役,以及八名自东都靖安台而来的锦衣巡骑,外加可以随时调度江都大营军队的周副留守家公子一位……请他们自己想好,能做主的主动出来当面与我谈,那便是抄家也是可以商量着抄的,否则,鸡犬不留……限时在正午之前,我们可以暂且等一等。” 没错,雪后天晴,这日上午,当大军突如其来的围上了丹阳虞氏在溧水的主宅家门时,里面出来交涉的居然是个中年都管,而不是虞氏嫡脉的几个年长者,甚至不是正当年的那几个号称虞氏三水的江东才子。 都管听了个大概,吓得面如土灰,肢体哆嗦,一声不敢吭,便踉跄转回家门,而一直等到了太阳临近正南的时候都毫无动静,引得外围士卒跃跃欲试。 “拿出你周公子的气魄来。” 见此形状,张行略显不耐起来,却是朝周行范周公子埋怨起来。。“让他们老实些,别跟没见过世面一样在这里丢人,我来抄家,必然分派妥当……真乱起来,分润不均,都觉得自己吃亏不说,关键是一旦生乱,免不了要损坏物件、遗失钱粮,对谁有好处?” 周行范无奈,只能去做约束。 没办法的,为了做到一举成行,造成突袭效应, 这次抄家是兵分三路的, 白有思一路不提, 胡彦带着金鈚令箭也是一路,然后张行带着周公子又是一路——换句话说,周公子, 本就是张行的金鈚令箭。 不过,也就是周行范刚刚离去约束其父部属的时候, 大门便再度打开了, 然后数名管家模样的人簇拥着一个面色苍白、还身着白衣中年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罪身白衣虞恨水, 见过钦差。”来人失魂落魄,躬身在黄骠马前一礼。 “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张行微微一怔, 但旋即在马上嗤笑,然后微微拱手。“白绶张行,见过虞氏三水的恨水先生, 江上一别, 看起来您还康健。” 对方愕然抬头, 打量了片刻, 然后不知为何,居然当场掩面落泪:“原来钦差当日说的竟是真的……我逃回来后, 还觉得钦差是在吓唬我,怕丢人,竟没有告知家人。” “幸好没有告知, 否则就真麻烦了。”张行也懒得解释。“恨水先生,你要是告知了, 今日免不了要血光之灾的……不如咱们这般有商有量来的利索。” 虞恨水摇了摇头,将眼泪甩的到处都是, 费了好大力气方才收住这些情绪,然后勉力来对:“钦差说要抄家, 可有些话却是要说清楚的……为何忽然要抄家?朝廷……朝廷……朝廷怎么就忽然?我们也没……” 说到最后,居然是哽咽难言。 “恨水先生,咱们俩一见如故,简直如至亲兄弟一般,没什么不可说的。” 张行在黄骠马上居高临下,认真以对。 “其实事情没你想的那么夸张,譬如朝廷视你们为眼中钉什么的……你们还不配……就是这边江东七郡惹了点麻烦, 缺许多粮食,朝廷就派我们下来征粮,结果发现这篓子捅得太大了,实在是没办法了, 哪里哪里都匀不出来粮食了。然后你看这江东豪强又都被杨斌当日平叛时杀光了,就只剩老百姓和你们了,可是再让老百姓交粮未免有负良心,只好苦一苦你们。” 虞恨水摇了摇头:“我没听懂。” “你这个家世,听不懂正常。”张行叹口气。“那换个你懂得……上头要粮食,怕老百姓造反,偏偏你们是窝囊废,只好让你们出了。” 虞恨水想了一下,还是茫然:“话是听懂了,可是,若只是缺粮,为何不能直接借粮?非要抄家?” “因为我直接借粮,你们肯定不愿意借,而且要的急。”张行愈发不耐。“所以先抄起家来,只要吵架了,粮食还能跑出去?” 话至此处,眼看着对方眼眶又红了,而周行范也打马归来,张行彻底不耐,直接指了下日头便呵斥起来:“不要哭,我说了,正午之前谈不拢,便放大兵进去……你在这里哭哭啼啼,莫不是真想丹阳虞氏三百年文华为了一些存粮便毁于一旦?” 虞恨水立即强行止住了眼泪:“张白绶说,好商量?” “是。” 张行一声叹气,然后扬声宣告。“我的意思是这样的,若要我们不动武,便要确保你家中各处,包括你们在各郡城内宅中的存粮尽数上交,至于来围的此处,不要说存粮,鸡鸭羊猪,便是过年的腊肉、咸鱼,也一并要上交,练字的鹅、观赏的鹤,反正是能吃的,都只要当成粮食交上来,一分一毫不能留……留了,便是个死! “家里所有铜钱也拿出来,分润给士卒、金吾卫、衙役,也是分毫不能留,而所有金银要取一半出来,分给给军官、锦衣巡骑……但这个不保准,因为金银可能会多一些,所以碎银子可能都要分润下去……这个不能藏私,藏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