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二十九章 日出
的那個孩子,那个执拗的、不屈不挠的小剑客。 本该长远的修行之路,终结在道历三九二一年的春天。 在万物复苏、生机勃勃的时候凋零,真是寂寞。 早知天道无情,波澜人间。她还是很难说清楚,自己的这一声叹息,到底是因为什么。 她当然很明白,那孩子对任何人都不存在什么真挚感情。 但是当他用血淋淋的手,捧回这一炉飞云香的时候,心中真的没有一点是因为亲近吗? 他在南斗殿生活的十六年,毕竟也是真实无虚的岁月。 几经生死的十六年时光,使他从一个沉默寡言的孩童,长成了锋芒毕露的南斗真传——所有的一切,都在她眼中。 她是看着这孩子长大的。 凉薄是个好性格,凉薄更近于无情,更接近道的本貌。 可天性凉薄如易胜锋者,却也不能堪破“我执”,忘不掉他踏上道途的最开始…… 这终究不是真淡漠。 但话又说回来,人亦老时心亦老,谁能真个万事不萦? 如果当初在凤溪镇的河边,陆霜河不是冷眼旁观,而是顺手递出一剑、帮易胜锋彻底了断因果呢? 今日之易胜锋,是不是就是真个无憾无漏无错? 一念及此,一根额发骤然崩断,飘飘在眼前落下。就在飘落的过程中,就已经枯败,失去所有光泽。 任秋离斩断了这可怕的念头。 卦算者最忌妄动因果。 一旦你开始小觑命运,命运就会给你残酷的回应。 “从来人算不如天算,妄谈吉凶者,不入天机门。” 任秋离喃喃念了这么一句。 不知怎的,蓦地想起来在易胜锋决定来夏国时,陆霜河什么也没有说。 长相思还是薄幸郎。 命运的岔路口,向左还是向右。 陆霜河总是看着。 而即使是她天机真人,也无法妄言对错。 “真人。” 有人在门外低唤。 虽然长生君与夏国武王之间有交易。 但对南斗殿的其他人来说,这是一次纯由自主的行动。 夏国方面开了很高的条件,但几位真人各有要务,没人愿意来。 只能是她代表南斗殿来走这一遭。 她在这间静室里坐了这么久,终是到了该出手的时候。 道袍一卷,任秋离已经出现在门外。 站在门外等候的,是太氏家主,神临境修为的太煦。 一个神而明之的强者,本该金躯玉髓不死不朽,但现在看来,一身疲惫已是无法遮掩不过眸中仍有一股顽强的精神在,使他不容小觑。 这种精神,她曾在那位跋涉万山体悟天行阵道的真人太华身上…见到过。 “真人,请随我来。” “去哪里?” “幽平。” 任秋离心中掠过一个名字—陈符。 齐国那位说出“律无禁止即自由,德无规束皆可宥”的朝议大夫。也是这一次齐夏大战,主辖北线战事的齐方统帅。 随即她意识到了这次行动代表什么,为这次行动,夏国又付出了什么好大的手笔! “此事是谁负责?”她忍不住问道。 夏国方面,竟是谁人,冒此天下之大不韪? 难道是夏国北线负责人触公异?但这位真人久不问政事,临危出山,真能担得起如此责任? 太煦迟疑了一下,道:“是国师大人。” 奚孟府! “走吧。”任秋离只道。 耳中已经听得军队集结的声音,同央城里的每一支军队,都已经在城墙上轮换了不下二十次。 不知长生君会不会在这一次出手呢? 也很遗憾……不能亲见。 自当年被楚天子削去帝号,长生君便少履现世,常年在天外修行。前不久才归返南域,还未在人前展现过力量。尚不知这么些年收获究竟如何,不知实力又演进到了何等莫测之境界。 总之她是每见一次,越觉难测三分的。 不过,便如此吧。 她好奇长生君现在的实力,但不很在意齐夏之间的胜负。 她想,对于易胜锋的死…… 陆霜河大约也不会很在意。 ++ “奚孟府!“奚孟府!”“奚孟府!” “先帝倚你以国事,你就是用这么个千疮百孔的烂摊子来还报吗?!” “大夏以你为国师,你以近半国民为棋子,动辄弃之!善恶若有报,奚孟府你不得好死!” 奚孟府坐在城楼上的一角,又眼神恍惚地眺望远方。他可以看得到齐军阵列里高大的戎冲楼车…他一度想要拆解仿制,可是没有赢下一辆。调了临淄的很多暗子去偷图纸,也没有一个活着回来。 哪怕是当世真人洞彻世界本质的眼睛,仅仅是看,也是看不出这等军械的隐秘的。 时到如今,他也只剩下感慨。 真希望这些好东西…夏国也能拥有。 “奚孟府,大夏永失东部民心,你是千古罪人!” “千年社稷倾覆,当自你奚孟府始!” 耳边一阵一阵的喝骂声,隐隐约约,时时起伏,从来未曾消停过。 当世真人,怎么可能会有幻听? 他之所以听闻,是因为那些都是未来必然会发生的“真”。 “奚孟府!” 噢,这声音倒是现在的“真”。 奚孟府轻轻抬了一眼,果然看到柳希夷大步走来。 这惯会吹胡子瞪眼睛的老国相,这一回倒是没有直接指着鼻子骂娘,眼神很是复杂。 “东部诸府的百姓,是永远不会原谅你的。”他如此道。 奚孟府并不说话。 这位大夏国相风风火火的步子,不知怎的就缓和了。 他走到近前来,声音很不响亮了:“你主导的这个战略计划,大开国门,以贵邑为饵,置天子于险地。今上气量偏狭,也不会原谅你。” 奚孟府仍然沉默。 放弃帝国整个东部,放弃数以千万计的一个个活生生的军民。这件事情一定要有人站出来承担责任。是他奚孟府制定的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