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六十四章 长大
特有的威压。
当来自外省的年轻勋爵回到家中,偷偷写密信告诉他的父亲,国王每天晚上开party花掉的钱,就要超过他们庄园两个月的全部收入,而且国王对此甚至根本就提不起兴趣的时候,这种财富的碾压,足以让很多领主收起“不该有”的心思。
路易十四也在他的宴会酒桌上,成为了法兰西历史上第一位实现绝对君主制的国王。
树懒先生告诉过顾为经,对于手握权力的人,他们尽可能的不要让自己流露出发怒的模样。
发怒代表着你对生活无能为力,代表着世界并不随着你的意志而运转,代表着手下人会意识到……你并非强大的无懈可击。
顾为经侧过身。
他凝视着爷爷的眼睛,顾为经此刻才忽然意识到,不光愤怒代表着人们对于生活的无能为力。
恐惧其实也是。
如果无法掩饰的愤怒,代表了手握权力的人,面对命运不顺服的冒犯时,他们的恼羞成怒。
那么倾泄而出的恐惧,则代表了普通的市井小民,对于命运无情而冰冷的碾压过来时,他们的颓丧和迷茫。
他们没有太阳王的权势,他们已经习惯了被人冒犯。
所以,
他们已经跳过了羞恼的那部分,直接来到了绝望的环节。
婶婶从顾为经进屋的时候,就坐在屋里角落的阴影中,眼睛红肿的厉害,似乎已经不知哭了多久。
大概公公话语里的恐惧感染了她,她又是忍不住,抱着抱枕,低低的哭泣了起来。
“你伯伯,你伯伯他,订了机票,最早能坐后天早晨的飞机回来。”婶婶低低的说道。
恐惧是会传染的。
顾为经在爷爷的目光中,同样看到了有朦胧的泪水在闪动。
这是顾为经人生中,第一次见到爷爷哭。
连小时候,他爸爸抛弃家人自己飞去国外时,爷爷都没有哭过。
顷刻之间。
他就意识到,爷爷真的老了。
东方式大家长极少会流眼泪的。
他们或许暴力,或许古板,或许“独裁”,或许强硬又不讲道理,或许会敲着拐杖让家里的每个人都必须要听自己的话。
但他们从不哭。
因为他们是屋中的顶梁柱,是家里的顶海神针,所以有什么苦,有什么怨,都得自己往心里咽。
他们不能对生活认输。
他们一哭。
整个家就慌了。
自家老爷子是经过事的,能白手起家,把自家破破烂烂的老画铺搞成如今这幅模样,比起那些真正的大画廊,顾氏书画廊依旧是家破破烂烂上不得台面的乡村小店,在本地,已经很不错了。
他年轻的时候搞二手艺术品交易,摆过地摊,被合伙人坑进警察局过,甚至在郊外收画时被机关枪扫射过,一个凶猛的狗吃屎,扑进田梗边的地沟里才捡了一条命。
爷爷也有过自己的高光时刻。
他赚过几笔不算小的钱,买过二手豪车,曾脖子上挂着白毛巾,音响里放着《上海滩》,在仰光接近40度的高温中,穿着许文强同款的大风衣在仰光河边的公路上,开着车窗风驰电掣的驶过。
顾为经相信那时老爷子一定不觉得热。
滴在白毛巾上的不是汗水,而是他壮年时代的潇洒与激情。
他甚至也有过几次机会,去香江、日本或者大陆发展,只是因为家庭原因放弃了。
以前顾老头一直吹牛皮,说当时他要是答应了,如今怎么也是个“大画家”了。
顾为经相信老爷子说的是心里话。
“大画家”或许有不小的水分,但过的比现在好,终究是不难的。
顾老头就是生活中那种典型的小地方的“能人”。
他们也许没上过大学,没什么文化,也没什么见识。但他们却有着自己的智慧和特殊的生存哲学,经受的住风浪,也吃的起苦。
有油滑的一面,也有跟石头一样又犟又硬的一面。
他们心里有一口气在顶着,要去挣命,去挣更好的生活。
只要这口气在,他们永远都是威严的长辈,是家庭这艘小船威严的舵手。
所以。
顾童祥面对顾为经父亲离开时,他会梗着脖子,敲着桌子,咆哮的威胁:“你要敢把顾为经带走,老子明天就去跳仰光河。”
所以。
这些年来,尽管顾老头又秃头又赖床又喜欢刷那种尴尬的让人扣脚趾的老年人短视频。
但每当顾为经看着爷爷对着镜子捯饬着他的头发,穿上三件套西装,喝茶发朋友圈装逼的时候,他都会觉得爷爷其实挺年轻的。
然而人老了,终究就是老人了。
那口什么事情都能扛的住,受的了的气,还是散了。
顾为经不知道,年轻了二十年,遇上了这种事情,老爷子会怎么做。
可能现在顾童祥已经穿上西装,拿上车钥匙,提着礼物,想方设法的托关系找人去了,无论他有没有人脉,无论是不是要倾家荡产,他都要尽一切努力把顾林换回来。
也可能,顾老爷子会靠着他的“市井智慧”,意识到这将是一个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