督臣卢象升的总督行辕就设在昌平城内的谯楼之内。
这谯楼是昌平城的最高建筑,楼高有三层,在这里可以登高远望,宣大山西三镇勤王兵马都在城外扎营,站在这谯楼之上,可以一览无余。
总督行辕大厅就设在谯楼的一层,一张大案几,摆放在大厅上首正中的位置,上面的令箭之类已然撤掉,如今摆放着杯盘碗筷。
左右两侧下首位置,也是摆着一个个小案几,上面同样是杯盘交错,已然都布置妥帖。
卢象升站在窗前,望着外面,竟似在沉思着。
杨国柱和张岩等人不敢打扰,只是静静地站在督臣身后不远处,张诚垂手站立在张岩身后,打量着这总督行辕内的一切。
“张诚,你过来。”卢象升突然唤道。
张诚急忙紧赶几步,走到窗前,站在卢象升身后,说道:“督臣,您操劳国事,连日未曾休息,要多注意身体啊。”
卢象升没有回头,依旧凝望着窗外,说道:“东奴犯镜,国事艰难,我辈鞠躬尽瘁,尚唯恐不够,怎言休息啊。”
张诚被卢象升的话感动,轻声说道:“督臣,国之柱石,正当爱惜身体,方能解国之危难,替圣上分忧。”
卢象升叹了口气,想起阁臣杨嗣昌和总监军高起潜二人的做派和态度,心下黯淡,一股莫名的悲凉之感袭来,现今只能寄希望于当今皇上,惟愿圣心坚定。
他转头问张诚:“你可读过书么?”
“末将少时曾考学,然资质鲁钝,只考得童生。”张诚低头垂目的答道。
卢象升双目放光,他颇觉惊异,这张诚竟还是个童生,这在大明朝还是很少见的,这时候的许多军将,基本上都是粗通文墨,有些甚至都不识字的。
他满怀期望的对张诚说道:“真没想到,你竟是个童生,年岁如此之轻,且思虑周全,又奋勇争先,确是可塑之才,国朝希望或寄于你辈身上啊。”
张诚忙接话道:“督臣盛赞,张诚实不敢当。”
卢象升不理他,直接问道:“张诚,你可有表字?”
张诚一愣,忙答道:“未曾取得。”
卢象升凝望着张诚,说道:“我便赠你个表字吧。”
惊喜来得太快了些,让他有些不知所措,连他身后的杨国柱和张岩都是一惊,督臣今日兴致如此之高,竟愿意为张诚一个千户,赠下表字,这可是难得的荣耀。
张诚愣了一下,方才反应过来,忙跪下拜谢道:“张诚,有何德能,竟蒙督臣赠下表字。”
卢象升望着张诚,凝思一会,方说道:“表字便称为忠忱吧,一片忠心,报国,一腔热忱,护民。”
张诚忙再次拜谢:“张诚谢督臣赠下表字,定当忠心报国,热忱护民,决不负督臣所望。”
旁边的杨国柱艳慕不已,张岩则心下暗自替张诚高兴。
此时,卢象升的亲将陈安前来禀报,时辰已至,三镇诸将都在行辕外候着呢。
…………
宣大山西三镇军将得知督臣要摆宴庆功后,在张岩营地又逗留了一会,便纷纷回营准备参加督臣未时的宴请。
他们聚集在总督行辕外,一个个顶盔掼甲的粗壮将官,甲叶锵锵,粗豪的声音正彼此交谈着,宣镇游击将军李见明和温辉二人此时正被众人围着,打听询问张诚马坊一战的各种细节。
正在众人议论纷纷之时,卢象升的亲将游击将军陈安出来,言卢督臣召众位将军进入行辕。
三镇的诸将官这才鱼贯进入总督行辕内,只见左右两旁己经摆好小案几,上面摆放着一些酒菜。
行辕上首正中位置,同样放着一张大案几,督臣卢象升正居中而坐,与处在左侧下首的总兵杨国柱说着话。
张岩则坐在杨国柱身后上首位置,这本无可厚非,毕竟他是宣镇参将,入卫勤王的宣镇诸将里除了总兵杨国柱,就是参将张岩了。
但让大家惊异的却是,张诚竟是坐在张岩的下首位置,他区区一个千户,怎敢坐在总兵后排第二个位置,这让宣镇其他三个游击将军如何坐?
见到三镇诸将进来,督臣卢象升含笑招呼大家入座,看得出来,他今日的心情非常好。
山西镇总兵虎大威走上前,坐在了杨国柱下首的位置上,已经可以很明显的看出,有了这次的军功后,三镇总兵之中,己经是以宣镇在督臣卢象升心目中最为紧要,所以杨国柱的座位摆在行辕内左侧的最上首位置。
大同镇总兵王朴则走向行辕内右侧上首的位置坐下,与山西总兵官虎大威一样,他也是迫不及待地,看向坐于杨国柱身后,张岩下首的那个年轻千户张诚,看他沉稳的坐在那里,面上没有丝毫骄傲自大的神情,不由得对他有了些好感。
不单是两个总兵如此,便是随后行辕的各镇参将,游击,都是目光纷纷向张诚身上看去,这年轻的千户正时不时的与督臣卢象升恭敬问答着,反应到各人眼中则是或敬佩,或羡慕,或嫉妒,神情上是无一而定。
三镇总兵以下诸参将、游击,都在各自主将身后依案几坐定,唯有宣镇游击将军李见明与温辉,见张诚坐在杨国柱身后第二个位置,心中竟似万分不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