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诚不止在感情上对福藩没有好感,且理智也在告诉他,若解洛阳之围,没准还会治他一个行军迟延,救援不力,惊扰封藩之罪。
而且自己是客军,本就是来协助剿贼的,紧赶慢赶,自己麾下近万大军还是如期赶至洛阳附近,而京营陈九皋所部,如今怕是还在顺德府折腾呢!
即使福藩罹难,也是治河南本地诸官诸军将的罪,自己最多是无功,且河南本地官军自己也见识到了,就凭他们那般战力,还想对抗李自成?
更何况,就算自己救了洛阳,救了福藩,又能如何!
就算在朝廷诸大臣,在崇祯皇帝的心目中,又能起到多大的作用?
他们只会认为如此,只是我张诚的本分而已,是应该做的,就算有功,或许也是微不足道。
倒不如,叫闯贼攻陷洛阳,使福藩罹难,尤其是那个福藩世子朱由崧,最好别被他再跑出来,这才是张诚内心中最真实的想法。
当然,这只是张诚自己内心中的想法,军帐中虽说都是自己最为忠诚的心腹属下,但有些话还是不要说得太过明显。
张诚见众人又议论了一会,才开口说道:“诸位稍安,救援洛阳一事,上有陛下的圣旨,兵部的檄文,我辈自当尽力为之。”
他见诸将安静下来,才又接着说道:“可河南各地寇情汹汹,我部本就是客军,对豫省诸般情况还不完全掌握,为大军安全计,不可急功冒进。”
他顿了一下,又道:“陈忠,你部加紧哨探,前方荥阳、汜水、巩县、偃师等诸处,直到洛阳东,定要仔细探查,贼寇动向必要及时掌握,
尤其是偃师周边,其南是万安山,北有邙山,丘陵众多,地势险峻,务必仔细哨查,重要关隘可留军士常驻,以便示警。
还有,南面密县至登封一带,李际遇贼伙亦有数万众,前时传闻正围攻密县,你要派哨骑查之,若有可能,当先将此贼迎头击破,才好安心前往洛阳,与李闯逆贼鏖战!”
陈忠面色庄重的接令应诺。
张诚又对张国栋道:“明日辰时,步营与车营开拔,向西过荥阳,进至汜水河畔扎营。”
张国栋、魏知策二人也是沉声接令。
张诚又转过头,一脸郑重的对张广达说道:“广达,你们骑营准备一下,除陈忠的游骑专司哨探外,轻骑、重骑明日辰时,用罢早饭随本帅护卫一同出发。”
他说完,不待张广达接令,就又对坐于陈忠下首的两人朗声道:“苏巴鲁、莫日根,你二人也准备一下,明日领军随本帅出战。
此乃你等蒙骑入得本帅麾下之首战,可不能叫本帅失望!”
他二人猛地站起,莫日根用略显生硬的汉语道:“请大帅放心。”
那苏巴鲁却是一脸不情愿的粗声说道:“俺是苏赫巴鲁,不叫苏巴鲁!”
“哈哈哈”
军帐内一阵大笑之声响起,苏赫巴鲁一脸怒容瞪着众人,双手的大拳头握得紧紧的,好像就要上去找人拼命一般。
张诚也是起身,他笑着道:“苏赫巴鲁,本帅叫着就是有些绕口,你这名字本就是威猛的老虎之意,不若今后就叫做苏老虎吧,你意如何?”
苏赫巴鲁闻言一愣,陈忠却在一旁提醒他道:“大帅赏赐你的名字,这是何等荣耀,还不快点谢恩!”
苏赫巴鲁仍是没有搞明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但是他归附张诚之后,一直划拨在陈忠麾下操练,与他相处日久,也知道陈忠不会坑害他。
既然陈千总说这是大帅的恩典,是无上的荣耀,那就一准差不了,刚才还怒气冲冲的他,大步走到军帐中间,俯身跪拜道:“苏赫巴鲁呸,苏老虎谢过大帅恩典!”
“哈哈哈”
众人又是一阵大笑,气氛重归融洽而热烈,军帐内的诸将亦是纷纷上前祝贺苏赫巴鲁得到大帅赐名。
这苏赫巴鲁与莫日根原是蒙古勇士,只是其部族规模不大,本是依附于顺义王后人俄木布之下,在归化城南边靠近明边处放牧过活。
可林丹汗被建州奴酋黄台极打败,被迫西迁征服了右翼蒙古各部,且占据了归化城,他们的部族又依附在林丹汗的庇护之下。
直到黄台极彻底击败林丹汗,占据归化城之时,他们的部族才从归顺义王后人俄木布治下,怎曾想好景不长,黄台极觊觎归化城对明朝的贸易通道。
寻隙便将俄木布废弃,更是掳掠到了辽东的盛京城中,而他们二人的部族却因忠于顺义王家族,遭到了排挤,一直流落在归化城外,过着朝不保夕的生活。
后来,在去年的十月间,遇到了前往归化城贸易的苏易阳,便将他二人延揽过来充为商队护卫,随后更是进一步招募至张诚麾下。
自此后,他二人便随在陈忠的游骑部中,与众游骑哨探一同操练,一方面熟悉张诚军中号令,另一方面也学习汉话,学习与汉军交流。
现在他二人已是各领一局百名蒙古骑兵,他们自成一部,称为蒙骑部,同样是张诚麾下亲军,只是平日里仍是归陈忠负责辖制与操练而已。
当晚,二更时分,张诚一时无心睡眠,他披上羊毛大氅来到军账外的一处高地,遥望着漆黑一片的夜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