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河南岸有一处高岗,此地再向东北一里多便是西石门北口,而直向东约不到三里,就是大明宁远总兵吴三桂驻地。
此刻,高岗上的清国郑亲王济尔哈朗正放下千里镜,手指着大营东北角方向,对众人说道:“南军是南军冲阵南军袭营啦!”
众人闻讯都是一惊,但并不见如何慌乱,仍旧很沉稳,惟有阿济格一人抬手遮在眉间,瞪目向那边望去,嘴里还大大咧咧骂着:“草娘的,明狗这是找死嘛?”
他转身对着多尔衮怒声说道:“睿亲王,俺领本旗勇士,去杀光这些不知好歹的明狗子。”
然多尔衮确并不理会阿济格,而是抚着下颌上的鼠须,向着济尔哈朗问道:“郑亲王是何看法?”
“这队明军颇不简单,虽一时看不清旗号,然敢直冲我大军阵地,可见必是明军中的悍勇之兵,不可轻视,当小心应对。
再者,珠玛喇与杜度前去堵截明国援兵,现他二人又在何处,竟使明军冲入我大军阵前?”济尔哈朗一脸担忧的说着。
多尔衮面色一正,威严说道:“不管他是哪一部明军,既敢冲我军阵,必不得使之逃脱。”
他接着就大声喝令道:“阿济格,你领旗下勇士出击,正面挡住明军进攻。”
阿济格本来还是怒气未消,此刻也是怒声接令,领着麾下巴牙喇纛章京阿济格尼堪大步离去。
多尔衮看着阿济格离去的背影,微微摇了摇头,又喝令道:“传令,命扬善、阿尔金二人在图赖接应下结阵后撤,不可慌乱,小心吴三桂趁势追击。”
虽然清国诸王贝勒大将们并未瞧得起冲阵的明军,然却也是十分重视,迅速组织应对,可见其能崛起与边陲苦寒之地,不是没有原因!
此刻突入清军大阵的原来是曹变蛟所部,他领军突破西石门北口后,并未按照计划行动,因为之前就已在蓟镇溃兵口中得知。
山海镇与蓟镇兵马皆溃,而他又不知吴三桂和唐通这两人的驻地所在,又去与谁汇合?
若是依着常理,曹变蛟这时应该留一队将士,守卫山道口,而他则率主力向东探查前进,以求与吴三桂、唐通等部明军相汇。
但曹变蛟却没有如此,而是为自己选了一条常人不敢为的断头路,也是不归路。
要不咋说曹变蛟是大明难得的一员猛将呢?
他竟然一不做二不休,领麾下精骑直冲北面一里多外的鞑子大阵,如此一来,连守卫山道口的兵马都省下了。
然敢于如此勇猛的明将,既是在当下辽东大明数十官将云集的情况下,恐怕也没几人能有如此勇气,敢于自己一军独冲鞑子军阵。
即使是号称大明强军的宣府张诚,怕也不会如此莽撞的冲击鞑子军阵,可以说在如今的大明,曹变蛟几乎已成第一猛将。
这也几乎正是曹变蛟的一贯作风。
他自幼便追随叔父曹文诏在内地剿贼,而曹文诏也是世间难得的一代猛将,他每每率领麾下士卒,亲冒矢石,冲锋在前。
曾多次以数千精锐军马,冲溃贼军数万人马,甚至是数十万贼军,也抵挡不住曹文诏的冲锋。
正是因为在这样的环境中成长起来,曹变蛟在独掌一军后,也是秉承了叔父曹文诏的打法,每每都是在最艰难困苦的时候,大冲狠杀,击溃贼军,力挽狂澜。
而他敢于如此,除了个人武勇之外,也得益于麾下有一支悍勇敢战的强军。
当年,一代猛将大明的太子太保、左都督曹文诏在湫头镇中伏战死,当时曹变蛟就已是其军中参将,他收拢下一些营中败兵残卒,投奔了三边总督洪承畴。
自此以后,曹变蛟以这些百战残兵为基础,组建了自己的营伍,一直追随在洪承畴身边与流贼穷寇作战。
直到潼关源一战,几乎将贼寇一举荡尽,可惜,当年鞑虏再次入寇京畿要地,朝廷惶急之下,特招洪承畴领军入援勤王,曹变蛟、左光先等也跟随进京。
此后,洪承畴被委以蓟辽总督之重任,曹变蛟也被任命为东协总兵官,被留下来同守辽东。
可以说曹变蛟乃是洪承畴之心腹爱将,既是洪承畴剿贼时重要倚靠,又是全军先锋一般的存在,其军中装备军械自不会太差。
军兵悍勇,士气高昂,甲具齐备,军械精良,这就是曹变蛟所部的真实情况,也是他敢于以一军而冲鞑阵的底气之所在。
平心而论,就算别的明军有如此这般的军心士气,甲械装备,但若换做其他明将统率,怕也没有曹变蛟这等勇气冲击鞑贼军阵。
即使是鞑贼一方,也完全没有料到明军竟然还有勇气攻打他们的军阵,虽八旗兵马个个悍勇非常,但事发突然,一时无备之下,竟给曹变蛟当锋直入。
骑兵冲锋本就极快,何况曹变蛟等更不恋战,他们的目标可不是这些普通的鞑子兵,而是前方军阵中心的那处高岗。
那里实在是太过显眼。
高岗之下,各旗兵马都有,尤其是那两杆织金龙纛大旗高高竖起,迎风猎猎作响,正是曹变蛟等明军精骑的指路明灯。
曹变蛟一身盔甲虽很精良,但却略显破旧,依稀可见上面斑驳的刀斧痕迹,还有片片暗红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