鼓乐声止,大殿霎时静了下来,落针可闻。
不知哪个胆大的扯了一嗓子:
“太庙乃皇族宗庙,历代帝王供奉之所,牌位倒地,乃不祥之兆啊!”
乾元帝脸色凝重。
在此等重大场合发生这种意外,是谁都没想到的。
礼官冲乾元帝一礼,赶紧上前扶牌位。
倒下的牌位乃是太宗的牌位
后面的大臣抵着头窃窃私语。
“太庙祭祖时牌位倒地,此前可从未发生过这种事啊……”
“是啊,大子大婚次日告大庙就发生这种事,定然有所征兆,关乎我大乾江山社稷,不可不重视啊……”
“那依国公爷看……”
“倒地的是世宗的牌位,世宗乃世人称颂的贤君,怎奈皇后善妒,导致后宫子嗣凋零,皇后未诞下一子,世宗只能从宗室旁支过继世子立为储君……”
“皇后……”有人反应过来,“此番太庙祭祖,理应由帝后率众臣参拜,这陈贵嫔……陛下此举……唉!”
……
日中日头正盛,方才又磕了这么多头,时鸢站起身来觉得有些头晕。
听着身后那帮嘴碎的朝臣的议论声,时鸢暗自嘀咕牌位倒地扶起来便是了,一个个神神叨叨,站这么久,真不累吗?
还有这老皇帝,倒是发个话让他们先回去啊!
时鸢抬袖揩汗,身子不自主地晃了晃,旁边伸出一只手扶住了她的小臂,并用了几分力将她托起来。
时鸢想说她哪有这么弱不禁风,方才只是站久了腿有些麻。
下一刻卸了力气,将身子整个重量靠过去,她只靠一会儿……
萧玦唇角不可觉察弯了一下,稳稳扶住她。
在众人看来,太子殿下和太子妃携手而立,似一对神仙眷侣,极为登对。
“陛下!”
就在这时,有人大步上前,掀袍跪地:
“数月前钦天监便测出天象有异,果不其然定州连月大雨,河堤崩塌,以至百姓流离失所,民不聊生。今日太庙祭祖,世宗牌位无故掉地,便是上天对我大乾的警示啊!”
说话之人正是御史程直,此人向来刚正不阿,以耿直在朝中闻名。
时鸢听说过此人。
她在汝宁那会儿,刚收到赐婚旨意,便派人去京中打探风声,朝中有不少臣子对立她为太子妃一事颇有异议。
而眼前这位,就是扬言乾元帝不收回旨意,便一头撞死在金銮殿上的那位。
她从弄月口中听说这事,躺在榻上拍手叫好,朝中总算有个明白人了,次日便命人给这位陈御史送了一箱银子。
可就在她满心欣喜地等着退婚旨意传到汝宁,朝中突然就没风声了。
弄月告诉他,那程御史以死相逼,一头撞在金銮殿中央柱子上,众臣阻挡不及,惊呼出声——
没有见到料想中的血腥场面。
原来那柱子用黄绸包裹,里面塞了厚厚的棉花,别说当场撞死,就是再撞两下,也不见得能磕破一层皮。
时鸢听完还腹诽在柱子里塞棉花,也不知是哪位有才之士想出来的。
后面不知萧玦用了什么法子,直到她回京,满朝文武也没再说一个不字。
乾元帝皱眉,似在考量此事的严重性,陈贵嫔站在旁,一个字也不敢多说。
她相信,她若在此时开口,无论说什么,朝臣都会将矛头引到她头上来。
“爱卿对此事有何看法?”乾元帝缓缓开口,站在身旁的陈贵嫔背后一凉,正欲开口,程直看向她身后:“微臣以为,原因在太子妃。”
时鸢眉心一跳,这都能赖到她身上来?
这牌位又不是她推倒的。
身后朝臣闻言,顿时乱成一窝粥,大多是赞同之言。
不等乾元帝开口,萧玦淡淡道:“造谣太子妃,你可知是何罪名?”
程直梗直了脖子:“微臣冒死直谏,为的是江山社稷,微臣问心无愧!”
不愧是程御史,朝中敢这么同太子殿下说话的,大抵只有他一个。
“陛下。”程直转身跪拜:“太子妃在闺中便无半分世家女的气度,如今太子大婚告太庙,世宗牌位倒地,便是世宗显灵,以示对太子妃人选的不满。”
“微臣恳请陛下废了宁安郡主太子妃的身份,另择太子妃,以慰世宗在天之灵!”
程直言辞铿锵,丝毫不顾旁边太子周身能冻死人的寒意。
时鸢亦感受到了,轻轻捏了捏他的手,萧玦冷峻的脸上这才漾出一丝暖意。
如此明显的示好之意,聪慧如他,萧玦如何看不出。
他最怕的从来不是世人对他娶时鸢之举的口诛笔伐,而是时鸢想方设法逃婚。
如今眼前人已成了她的妻,任何人也不能把她从他身边夺走。
他更不愿她遭众人非议。
“数月前天象有异,钦天监算出乃储妃之位空悬所致,孤便择了宁安郡主为妃。”
“而后定州水患,乃是天灾兼地方官员贪污受贿,渎职谋私所致。”
“世宗牌位倒地,乃筹备大典的官员粗率。”
“这一切,与孤的太子妃何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