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玦扫了一眼屋里伺候的人,将无关人等屏退,目光扫到弄月时,弄月心里咯噔一声,忙看向时鸢。
时鸢无声叹了口气,搁下汤匙,侧首瞥她一眼:“你也下去。”
弄月如释重负,低头朝萧玦施了一礼,而后逃也似的出了紫竹苑。
萧玦随意寻了把椅子坐下,余光不经意瞥见一旁的屏风。
原先的紫金围屏不知何时换成了四面白玉屏,屏面雕刻着精致的山水图纹,山峦起伏,江湖流畅。
他记得时鸢搬入紫竹苑的第一日,对院内外的布局赞不绝口,唯独嫌屋里的紫金楠木围屏过于老气,瞧着死气沉沉,改日定要回娘家把她闺房的那扇屏风搬过来。
他心下欣喜时鸢将东宫当家,命随风立马去办。
不料时鸢摆手拒绝,神秘兮兮凑近,说她家中那扇屏风珍贵易碎,若是磕着碰着可怎么是好好?她要亲自盯着他们搬。
萧玦哑然失笑。
后来这事儿就被时鸢抛之脑后了。
“何时换的?”萧玦挪开目光,声音低沉:“不是说好孤陪你一道回去?”
惊诧他开口并非责问,时鸢缓缓搅动碗里的肉粥,眉目舒展了些,“昨儿在宫门口碰到我爹,同我爹提了一嘴,我爹午后派人送到的,”蓦地想到什么,“你在宫中可用过膳了?”
萧玦瞥了眼她面前的肉粥。
时鸢忙推至他面前,不忘嗔他,“做什么吓我屋里的人,你把人都屏退了,谁来替我布菜?”
她极少用这种……类似撒娇的口吻,但她发现每次萧玦都很受用。
这回亦是如此,萧玦低头默默喝粥,只字未提乾元帝中毒一事。
时鸢松了口气。
兴许萧玦还未发现此事与她有关呢。
该是她多想了。
思及此,时鸢主动提出替他布菜,起身方才后意识到从前都是萧玦帮她布菜,从不假手他人……内心的不安有增无减,时鸢极快地觑了萧玦一眼,眉眼一贯的辨不出喜怒。
就在她思忖着是否将事情和盘托出,萧玦搁下银箸,拽着时鸢往里屋走。
时鸢登时风雨大作,不等她开口,下一刻便被他困在了床帐与胸膛之间,“没有什么想同我说的?”
“什、什么?”时鸢一愣,登时羞恼不已,原来他早就知道乾元帝中毒是她所为,敢情方才就是故意将她当猴耍呢!
“今日父皇出事了。”萧玦冷不丁一句。
时鸢心被高高吊起,不敢与他对视,含糊道:“那什么,弄月都与我说了……父皇现下如何了?醒了吧?”
萧玦黑目沉沉看了她片刻,道,“父皇喝的那盏茶被人下了毒,所幸分量不够,多休养几日便可无恙。”
时鸢点头,“那就好。”
萧玦定定看着她。
时鸢受不了了,自暴自弃道:“我招,毒是我下的,但我不知陛下为何会吐血,我敢保证那药无毒,最多让人昏迷几个时辰。”
“好,孤信你。”萧玦抬手描摹她的唇瓣,眸色暗了暗,“我再问你,为何这么做?”
时鸢抿唇不语,侧开脸试图与他拉开距离。
“不愿说?”萧玦一把捏住她的下颌,忍住心底泛起的酸痛,“孤若是不问你,你便一直打算这么瞒着孤?”
时鸢闭了下眼。
果然如此,萧玦松开她,淡淡道:“父皇醒来后便下令举城搜查下毒之人,东宫和各皇子府亦不放过,你在宫中得罪的人多,这些日子……你便老实待在紫竹苑,没有孤的命令,哪也不许去。”
“不行!”时鸢一把抓住他的手,待风波过去,南诏使臣岂不是要离开了?那她做的这些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两人就这么僵着,过了半晌,时鸢抬眼与之对视,嗓音艰涩:“你……这是要将我禁足?”
萧玦轻轻拿开她的手,叹息:“就当是吧。”
时鸢呼吸一滞,呆呆的竟不知如何回应。
从前一直都是萧玦迁就她,任她如何无理取闹,萧玦对她都是一贯的温和包容,好到她忘了——不管她时家在朝中地位如何,以萧玦的能力地位,根本无需这般细心待她。
当初乾元帝下旨赐婚,若他想,他大可不必耐着性子同她周旋。
“我……此事是我不对。”时鸢试着解释,“陛下乃一国之君,我不该不考虑后果给陛下下毒,我该想到此事可能为东宫招来祸患,日后……日后我不会了。”她抬头巴巴看着萧玦,试图从他脸上看出一丝动容。
萧玦仍旧面无表情,“你是没考虑后果么?”
时鸢脸色茫然。
“做的这般悄无声息,孤应该怪你还是夸你胆大?”
时鸢又低下头。
“罢了,”萧玦伸指按了下她眼底的黑印子,缓了语气,“昨夜没睡好?”
时鸢极轻地嗯了一声,接着就被他打横抱起。
萧玦俯身将她困在床榻和臂膀之间,“睡吧,孤这几日宿在宫中,不必等孤。”说罢,起身抬步出门。
“萧玦。”背后传来时鸢的声音。
萧玦回头。
她顿时又没底气了,“你还是在怪我,其实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