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兰筱跟着内侍进了明华殿,没等多久乾元帝便到了。
这位帝王较之数月前,气色差了许多,身着明黄龙袍,却给人一种老态龙钟之感,仿佛那层黄纱底罩着的是一具空壳。
这是乌兰筱继国宴后,第一次面见乾元帝。
但乾元帝自三年前便开始服用苗疆的丹药。
若非效果显着,乾元帝也不会将一个小小的苗疆女奉为座上宾。
苗疆的这位圣女性情古怪,不喜与人交涉,乾元帝也是略知一二,因而乌兰筱突然求见,乾元帝不得不思忖她的来意。
而这位寻求长寿的帝王,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苗疆有所图谋。
而是……他服用的丹药出了问题。
乌兰筱有问必答,耐心为乾元帝解疑,并将长期服用此丹药对身体的损害归咎于旁的药物,比如那几个瀛人炼的仙丹,三言两语便把这位病急乱投医的帝王哄得将信将疑。
不出意外,那五个瀛人难逃被杖杀的命运。
然后乌兰筱才坦言她来的目的。
乾元帝轻轻咳了声,“赐婚……倒也好说,太子至今只娶了一位正妃,只是……”
乾元帝皱了下眉。
他总不能说此事还得看太子的意思。
未免显得他这个帝王太没威严。
他思忖了片刻,迂回道:“圣女何时对太子——”
“陛下。”
乌兰筱插声打断,将盘旋腕上的小蛇按头拍了回去,“百年前,我苗疆族中多位先祖,年逾百岁而动作不僵,鬓发尽白而容颜不改,陛下可有耳闻?”
此话一落,不出意外勾起了帝王的兴趣。
赐婚一事被抛之脑后,乾元帝面上喜色难掩,仍故作镇定,略一点头。
乌兰筱道:“我知陛下醉心长寿之道,我苗疆上贡的丹药虽有奇效,却无法保证陛下圣颜永驻。”
“圣女的意思是……”
“陛下猜的不错,世上确有使人容颜永驻的法子。”
乾元帝用力攥紧了扶手。
乌兰筱看他一眼,继续故弄玄虚,“昔有仙人抚顶结发长生,虽无人见证过虚实,殊不知世上多数传闻,皆非空穴来风。”
乾元帝难抑心中震憾,深吸一口气,“你可知糊弄朕的下场?”
乌兰筱避而不答,俯身,“陛下若信得我,乌兰筱愿为陛下解忧。”
乾元帝默不作声盯着面前这个夸下海口的女子,言辞诚恳,态度也不失恭敬,最重要的是她没必要拿苗疆全族性命开玩笑。
要知道以大乾的国力,灭一个苗疆易如反掌。
思及此,乾元帝不再考虑,“既如此,圣女便安心在宫中住下,若真如圣女所说的这般玄乎,朕得以驻颜长寿,朕,必有重谢。”
“那我方才所求……”
“来人——”
乾元帝当即拍板,“即刻宣太子进宫。”
“是。”
*
东宫。
书房檀香袅袅,窗外天光透过窗棂酒落在案几,堆叠成山的折子公文旁,时鸢支着额头瞌睡,直到手背被什么东西敲了一下,耳边传来萧玦的声音,“磨墨。”
“……”时鸢攥了下掌心,认命地站起身,拾起砚台旁的松烟墨砚,慢吞吞地磨起墨来。
萧玦收回笔杆,继续低头批奏章。
时鸢磨了一会墨,挪过一旁的圆凳坐下,刚要揉手腕,萧玦从案几上取过一摞文书,“将折子分门别类,重要的简要誊录,无关紧要的交予东宫属官处理。”
“什么?誊录?”
时鸢瞪眼不可置信,先前她只负责挑练,何时又多了个誊录的差事?
萧玦看着她一脸怨气,心下好笑,面上神色不变,“不必担心其中有错漏,孤还会再复阅一遍。”
“那你还让我……”
时鸢小声抱怨,被他一个眼神吓退,未说完的话都咽了回去,咬了咬牙,“……我抄。”
说完从镇纸下扯了一张素纸,开始低头翻看呈折。
粗略扫了几眼,好在呈折上写的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看起来也不费神,看完这些呈折,纸上只有寥寥几行。
时鸢搁下笔杆,呼出一口浊气,端起宣纸欣赏自己的字迹。
还好她这一手簪花小楷尚可入眼。
秀丽端庄,她本人却是半点不符。
不知过了多久,萧玦合上手边最后一张奏折,朝她看来,“伸手。”
时鸢下意识将手背到身后,不知想到什么,面色一变,警惕地看着他手上笔杆,“这次我可没把墨溅到折子上,你不许——”
萧玦拉过她手腕扯她入怀,轻轻替她揉着手腕。
时鸢睁开眼,见他神色专注,罕见的没出声。
李公公便是这个时候来的。
他诧异太子妃竟在书房,正犹豫着是否要进去,随风先他一步推门而入。
时鸢吓得赶忙从萧玦怀中起身,随风低头侧开一步。
李公公躬身一礼,恭敬道了来意。
时鸢暗自腹诽那老皇帝片刻也不让人安闲,却也没有抗旨的理由,扭头对萧玦说:“早些回来,我等你回来用膳。”
时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