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多事。”
盛烟将糖块小心地放入荷包,在夫子的姗姗来迟中,开始了‘寻常’的一日。直到晚上,她出了书院的门没有看见盛府的马车时,才像是陷入现实。
她抱着手中的书,身旁是她面熟或者面生的人,原本日日停着盛府马车的地方如今空空如也。
是因为她出来太迟了吗?
不会,因为是盛映柔前几日同她说,实在不想同她走在一起,让她每次迟些再出来。她每日都卡着时间,今日也没有什么不同。
她垂下眸,准备走回去。只是她出门的少,对于路并不是全然知晓。她犹豫着,还是选了平日马车的方向。就在这时,一辆马车停在了她身前。
她眼神从那个‘江’移开,果不其然就看见了江望的脸。
江望依旧如她们第一次见面那样脸上满是笑意,只是盛烟如今已经知道了他的真面目,她捏紧了手中的书,在江望出声之前开口拒绝:“不用了。”
说完她就想走,谁知江望直接从车窗翻下来抓住了她的手腕:“盛小姐莫不是还没原谅我,可是你母亲都说了你平日最为良善宽容,这是偏偏针对我?”
盛烟心中怒火还未堆积,江望一句‘你母亲’就让她没了开口的勇气,像是一场沉闷的雨,她用力挣脱,垂眸道:“我没有,你放手。”
只是她的力气如何比得上江望,挣扎了半天都未挣开,已经放学一段时间周围人并不多,否则盛烟只会更加难堪,偶然走过的几个低了头却又在拐角之时偷偷地看上一眼。
江望脸上的笑越来越深,盛烟心被压得越来越沉,她不知道自己何时得罪了江望,还是江望就是一个随便找人欺负的玩意,但为什么是她为什么要是她为什么一直都是她,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她,她忍让得还不够吗?
怒意似乎冲破了她一直给自己定下的桎梏,那些乖巧柔顺终于裂开了些许光能透露的缝隙,她的另一只手拎着书就甩了过去,直直甩在江望脸上。
“啪——”
江望愣住,顿时松开了强握住盛烟的手。夕阳的光下,少女红着一双眼,脸色是他从未见过的冷,他一时看呆了,也未发觉自己被打的那一侧脸被书刮出了些血痕。
几乎是逃避性的,盛烟转身就跑了,一不小心撞到了前面人的身上。她还未反应过来,同那雨日一般的浅淡的香气涌入她的鼻腔。少女抬眸那一刻,就对上了那双淡漠的凤眸。
谢时将她扶稳之后向后退了一步,盛烟这才从刚才的盛怒之中醒过来。意识清醒之后,首先涌入的不是心虚、惶然、担忧,而是忐忑。
谢时无疑看见了适才的一切,她想要解释却又觉得自己实在没有什么好解释的,张口组织了几次话语最后只能垂下头道:“我不是故意撞上公子的——”
谢时安静地看着垂头的少女,淡声应了一句:“嗯。”
旁的他没有再说,只是视线越过盛烟平静地望向后面的江望。
*
盛烟最后是被玉苏送回去的。
那个平日只会翻白眼的侍卫,架车很稳,一路上盛烟都没有被颠到分毫。还是上次那一辆马车,角落还是有几本她没有看过的书,不同于上一次的局促和不安,这一次盛烟将书拿了起来。
她其实不知道回到盛府之后她将面对什么,但第一次没有那么想去想了。从她记事起,她便想了好多好多,想了那么多之后她的生活有变得更好吗?
这个问题的答案,盛烟并不知道。她总是在顾虑,在沉默,在忍让,她被很多看不见的东西逼着一步步后退。
人生便是这样的吗?
她不知道。从小祖母告诉她,她在府中身份特殊,做人做事要乖巧温顺,这样母亲和父亲才会喜欢她,他们喜欢她了,她的日子才会好过。
她听话了,真的很听话——
风在此时微微吹起车帘,盛烟眼眸从晃荡的人群上游过,街边一处卖着小孩最爱吃的月牙糖。荷包里面的糖块仿佛能听懂她的心思,在那一瞬相撞发出‘叮咚’的一声响。
那一巴掌扇上去的时候她在想什么呢?
她其实也没想什么,只是仿佛回到了那个学堂,江望蛮横地拦在她身前,她被无数人的目光架上高地,那名为‘母亲’的沉闷的雨将她压得一瞬也难以喘息,她如吐血一般要吐出原谅之际——
那个名叫槐花的少女,伸手护在了她身前。
天光乍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