婴站在一丈外,趁着下一拳尚未近身,猛然抖袖,震散那些在手心盘桓不去的拳罡,丁婴戏谑道:“再来三四拳,恐怕我就要受一点小伤了。” 第十二拳已至面门,丁婴第一次出拳,与陈平安的神人擂鼓式对了一拳。 陈平安退去数步,但是神人擂鼓式的玄妙,得到淋漓尽致的展现,陈平安以超乎常理的轨迹和速度,以更快速度递出这一拳。 来不及出拳的丁婴只得略显滞后地抬起手肘,挡在身前。 自己的一肘肘尖撞在了胸口处。 丁婴砰然倒飞出去,但是长袍之内真气鼓荡,帮助卸去了大半拳罡劲道。 电光火石之间,察觉到对手好像稍稍慢了一线,丁婴眯起眼,身形倒滑出去,在接下第十四拳的同时,微笑道:“先前在你住处,有个鬼灵精怪的小东西,不知死活,试图偷偷带着飞剑钻地来找你,给我发现了,不知道有没有被震死闷死在地底下。” 果不其然,那个年轻人虽然已经有所察觉,仍是没有收手,第十五拳,迅猛而来。 一拳过后。 丁婴再次倒退,并且夹住飞剑十五的双指,微微颤抖。 丁婴不惊反喜,只是深藏不露。 这位稳居第一人宝座六十年的丁老魔,看似自负托大,其实在丁婴内心最深处,他比谁更想要获得这一拳招的宗旨精义。 极有可能,悟得这一拳,能够让他更有把握完成心中所想之事。 硬撼此方天道! 丁婴根本不在意开口说话,会使得一身真气剧烈倾泻流逝,微笑道:“先前那四颗脑袋,是我让鸦儿和周仕拎出来给你看的。那个小孩子,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叫曹晴朗,他遇上你这位谪仙人,真是不幸。” 哪怕是丁婴都看不清那个陈平安的面容,但是老人能够清晰感受到那人的“一点”杀意。 而不是怒意,甚至不是那种疯狂流散的杀意,而是被刻意压制成一条细线,再将一线拧成一粒。 这就有点意思了。 此人心境,在丁婴所见、所杀谪仙人当中,独树一帜。 丁婴一生所学驳杂,无书不翻,曾经在一本道家典籍中翻到这段话:行于水中,不避蛟龙,此是船子之勇。行于山林,不惧豺狼,此乃樵猎之勇。白刃交于身前,视死若生,此乃豪杰之勇。知人力有穷尽时,临大难而从容,方是圣人之勇。 欲要从容,必先心定。 什么叫人力有穷尽时?就是当眼前这个陈平安,他认为小院那户人家人已死绝,那个小东西也可能死了,在这个前提上,不仅仅要知道一切愧疚悔恨,并无意义,只会自寻死路,唯有用心专精,而且知道之后,要做到。 知已不易行更难。 但是陈平安没有让丁婴失望。 出拳没有丝毫拖泥带水,没有任何束手束脚,恰恰相反,哪怕明知每一拳只会让丁婴更了解神人擂鼓式,出拳更是义无反顾,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要么丁婴死在自己拳下,要么自己经脉寸断,神魂皆溃,血肉崩碎,堂堂正正死在最后一拳神人擂鼓式的递出过程之中。 第十六拳! 丁婴轻轻点头,爽朗大笑,只见从那顶银色高冠的莲花当中,有光彩如瀑布倾泻而下,遍布全身。 这一次丁婴只是退了三步而已,毫发无损。 陈平安收拳,借一拳反弹之势向后掠出数丈。 站定后抬起手臂,以手背擦拭鲜血。 丁婴完全没有攻防转换的念头,笑问道:“怎么不出拳了?看你的气象,最少还能支撑两拳,最少。” 丁婴看着那个沉默不语的年轻人,扬起右手,“就没有想过,万一再多出一两拳,就能打得我松开双指?” 丁婴叹了口气,有些遗憾,如果不祭出那顶莲花冠,直觉告诉他会有危险,极有可能真的两败俱伤。 不过无需事事求全,这十数拳已经足够让他揣摩钻研。 看得出来,这一拳招,已经是那名年轻谪仙人杀力最大的一式。 丁婴已经觉得足够了,接下来就该做正事了。 陈平安环顾四周。 一切都是如此莫名其妙。 但正因为如此,陈平安才觉得心中不平之气,几乎就要炸开。 一如当年年少时,见过了躺在病床上的刘羡阳后,他离开后,默默走向那座廊桥。 那种绝望的感觉,哪怕过了这些年,走了这么远的路,练了那么多的拳,陈平安还是记忆犹新。 天大地大,独自一人,然后遇上了某个大坎,你死活就是跨不过去,要么憋屈死,要么找死,还能怎么办? 此时此刻,腰间那枚养剑葫,仍是被封禁一般,初一无法离开。 身上这件金醴法袍还是死气沉沉。 而既是飞剑又是方寸物的十五,始终被丁婴牢牢束缚在双指之间。 好在陈平安到底不是当年那个瓷窑学徒了。 陈平安吐出一口血水,“你是不是落了一样东西没管?” 丁婴哈哈笑道:“你是说你放在桌上的那把剑?你想要去拿了再与我厮杀?可是在我眼皮子底下,你以为自己能够走到那里吗?” 丁婴自问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