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四十四章 舟中之人尽敌国
转瞬即逝。 汉子神色仓皇,不曾想从高处飘落下来五张符箓,竟是攻伐三符各一张,还有两张不知根脚的符箓。 汉子死死攥紧那五张符箓,蓦然嚎啕大哭起来,但是很快就止住哭声,继续悄悄赶路。 陈平安在远处寻了一处视野开阔的山峰之巅,贴有驮碑符,寂然不动,环顾四周。 这趟访山寻宝,一波三折。 有不少认识的人,除了名叫金山的野修,还有那位帮着自己包袱斋开门大吉的老先生。 还有一起在桃花渡茶肆喝过茶,彩雀府的掌律祖师,女修武峮。 其实对他们双方的印象都不差。 但是接下去,就不好说了。 因为早先是什么秉性品行,是什么身份修为,无论是世人眼中的好人坏人,无论做什么,都不会让旁人觉得奇怪,哪怕是被杀之人,可能都唯有悲愤、怨怼和仇恨,唯独没有太多的意外。 陈平安怔怔出神。 为什么,人心如此经不起推敲? 可真正让陈平安感到别扭的,不是别人的人心,正是自己的。 既然有此念想,便是自己有此心思。 如今陈平安到了北俱芦洲之后,一直在修行,尝试着成为一位山上的修道之人,尤其是一直在默默修心。 陈平安突然想起了一句道家典籍上的言语。 在那之后,某位著书立传的兵家圣贤,又有自己独到见解的阐述和延伸。 两句话,都被陈平安以刻刀刻在了竹简之上。 后者是那句,舟中之人,尽为敌国。 是提醒世俗王朝的君王,国事重修德,山河之险,并非真正的屏障。 而道家那番话,只说字面意思,要更大一些。 而且陈平安觉得当下自己在内,所有人的处境,便无比契合此说。 “藏舟于壑,藏山于泽,谓之固矣,夜半有力者负之而走,昧者不知也。” 陈平安忍不住去想,当下置身这座凶险万分的小天地,或是哪怕身处规矩庇护的浩然天下,是不是看似大有不同,其实又是本质相同? 舟壑潜移,谁也不知。 陈平安突然有些明白,道家追求的清净境,到底有多难得。 便如虚舟蹈虚,前无人后无人,左右亦无人,也无规矩束缚,也无因果纠缠。 陈平安轻轻叹息一声。 有些学问,深究起来,一旦尚未真正知道,真是会让人倍觉孑然一身,四顾茫然。 陈平安开始呼吸吐纳,安安静静蓄势。 一旦有了厮杀,率先找到自己的罪魁祸首,必然是那位符箓高人老先生。 半旬过后。 十八个必死之人,除了某个不起眼的孤零零野修汉子,都死了。 然后等到白衣神女与两尊青衣神人再次出现,开启那道山水大幕,便又死了不少人。 因为那道宝诰,明明白白说了,杀人最多者,有望成为第二位嫡传。 所以六人当中的龙门境野修,与那位武夫宗师,各自对亲朋好友痛下杀手,毫不犹豫。 本就是死,晚死于他人之手,还不如他们两人自己动手。 那一幕看得柳瑰宝满脸冰霜。 躲在武峮与少女身边的年轻书生哀叹一声,“为何都要如此暴虐行事啊。” 果然如那云上城年轻男修所料,在时辰即将到来之前,自家供奉便准时出现在他们两人身边,打晕了女子之后,再以定身之法将他禁锢,无法言语,也无法动弹,然后将那件方寸物放在他手心,老供奉这才退出屋舍,在不远处隐匿身形。至于先前所有机缘宝物,都暂时藏了起来。 但这都不是最让年轻男子最寒心的地方。 而是那个老真人桓云,在这个时辰,从头到尾都没有出现。 可能其实出现在了某处,但是老真人选择了冷眼旁观。 所以这位云上城年轻男修,依旧是榜上第二人。 榜上垫底之人,是这一次已经无所谓登不登榜的老真人桓云。 第四人,是一位笑容灿烂的白衣公子哥,不过身上白衣血迹斑斑,他当下似乎置身于一座雅致书斋当中,斋室中有一只泛黄的葫芦大瓢,悬挂壁上。 此人还不忘面朝画卷伸手打招呼,笑眯眯道:“各位好走,都去死吧。” 然后他说道:“黄师,黄兄弟,是不是在外边给我当门神啊,辛苦辛苦,祝你长命百岁。” 榜上第三人,是一个将自己藏在深山大坑当中的邋遢汉子,盘腿而坐,头顶还铺盖上了枝丫草木,再覆盖以泥土,不过山水画卷当中,光明如昼。 黄师瞥了眼画卷,竖起一根中指。 不但如此,他还突然站起身,跳到坑外,似乎是一处洞府门口,有五彩云雾掩盖堵塞洞口,久久不散。 原来黄师一路追杀那狄元封到这里,身负重伤的狄元封竟然不但没死,反而逃入此地,等到狄元封闯入洞府彩云迷雾当中后,黄师却死活破不开禁制。 所以黄师打算坑害这个小王八蛋一把。 至于被狄元封猜到此举,在黄师的意料之中。 为首之人,依旧是那个面容苍老的黑袍老者,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