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零九章 脚步
一起在湖边散步,陈平安横臂,小米粒双手挂在上边,晃荡脚丫,哈哈大笑。 陈平安故意多作停留,在此夜宿,小米粒拉着白发童子去哑巴湖里“游荡江湖”,闹得很。 一样月色,照遍九洲。 春露圃,照夜草堂。 宋兰樵好不容易得闲,今天登门,来找唐玺喝酒。 两个难兄难弟。 一个在师父那边,说不上话,一说就被骂。道理讲不通。 一个在春露圃山主那边,一样说不上话,倒是不会挨骂,碰软钉子。 再加上那些个煽风点火的,唯恐天下不乱,愈发让这两个做惯了生意、熟稔人情世故的老江湖,实在心累。 所以最近这些年,这两位在春露圃祖师堂位置靠后的修士,就有事没事,经常凑一起喝闷酒。 原本没什么私谊的两人,隔三岔五,一杯一壶的,倒是喝出了不错的交情。 前不久唐玺得到了个秘密消息,落魄山那个年轻山主,好像泥牛入海一般,消失无踪了二十来年,终于回乡了。 不但如此,还有更加惊世骇俗的说法,落魄山一举跻身了宗门。 但是独独没有邀请春露圃任何一人,参加那场观礼。 总有一种山雨欲来的感觉。 宋兰樵举起酒杯,呲溜一口,在椅子上盘腿而坐,“你还算不错了,好歹帮着打理那个蚍蜉铺子,细水流长的香火情,他是念旧的人,一定不会对你如何。” 唐玺神色郁郁,“哪有这么做生意的,好好一局棋,多漂亮的先手布局,硬是给自己人搅和得稀烂,都怨不得别人,窝囊。” 宋兰樵白眼道:“你与我师尊说去。” 唐玺气笑道:“那你倒是去找谈老祖啊?” 双方对视一眼,爽朗一笑,各提一杯酒,苦中作乐嘛。 宋兰樵感慨道:“这么年轻的宗主啊。估摸着下次见面,见着了那小子,我说话都要不利索了。” 自家春露圃上上下下,就为了那么个宗字头,已经谋划了多少年?山主老祖,元婴女修谈陵,可谓殚精竭虑。不还是始终未能跻身宗门? 唐玺笑道:“咱们这些老男人过日子,无非是喝酒一口闷。” 宋兰樵哈哈大笑道:“那就走一个。” 天亮时分,哑巴湖那边,一行人继续赶路。 到了那金乌宫山门口,裴钱自报名号,守门修士,很快就去通报此事,有太上师叔祖那边的贵客来访,必须与祖师堂和雪樵峰都说一声。 当年柳质清待客一拨外人,在金乌宫是一件不小的事情。 毕竟这位宫主的小师叔,是出了名的没有朋友,几乎从无迎来送往。 门派内,只听说自家这位辈分、境界都是最高的老祖师,好像与那太徽剑宗的新宗主,关系极好。 之前老祖师难得下山,就是与那位宗主剑仙一起,出剑数次,次次狠辣。 再就是在春露圃玉莹崖那边,结识了一位云游四方的年轻剑仙,只知道姓陈。 裴钱毕恭毕敬抱拳致礼,称呼了一声柳先生。 上次造访金乌宫,柳质清就像一个教书先生,半个家族长辈,甚至仔细查询过裴钱的抄书,最后来了一句,你的字比师父好些。 陈平安笑着介绍道:“宁姚。” 柳质清大为意外,很快收敛心神,单手掐剑诀礼,沉声道:“金乌宫柳质清,见过宁剑仙。” 宁姚抱拳还礼,“见过柳先生。” 如果喊柳剑仙,好像不妥。 不谈剑气长城的那个习俗,只说宁姚自己就是一位飞升境剑修,如果再喊一位元婴剑修为“剑仙”,估计双方都要觉得不自在。 陈平安摇摇头,腹诽不已,这家伙不如自己多矣。 自己在那龙须河铁匠铺子,在刘羡阳身边,见了赊月,喊什么? 那么你柳质清见着了宁姚,一声弟媳妇都不会喊吗?白给你的辈分,都不知道收下。 柳质清望向那个白发童子。 陈平安心声说道:“不适合多说。” 柳质清心领神会,点点头,不再多问。 飞升境化外天魔,她的真名天然,青冥天下,岁除宫吴霜降,道侣,合道十四境契机所在…… 哪个说法,不是山上一等一的忌讳? 白发童子等了半天,见隐官老祖在朋友那边,竟然提也不提自己半句,伤心欲绝,坐在椅子上,低着头,靴子踢着靴子。陈平安笑道:“跟我一起下山?听说刘景龙如今在北俱芦洲,好大威风,公认的酒量无敌,只有我一个人,比较怵他,有你在,我劝酒,你挡酒,咱俩一起杀一杀他的酒桌 锐气!” 柳质清呵呵一笑,“不去,得闭关练剑。” 陈平安继续劝道:“练什么剑啊,不急于一时,如今咱俩只差一境,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柳质清微笑道:“我就不送陈山主了。” 陈平安一把搂过柳质清的肩膀,可劲儿往这家伙的伤口撒盐,啧啧道:“呦,恁大架子,怎么,欺负我不是元婴剑仙啊?” 柳质清抬起手,双指并拢,推开陈平安的胳膊。 陈平安收敛笑意,心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