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道理很好,是该与薛夫子说。” 陈平安点头道:“不过未必是在那个当下说,所以你的犹豫,最终没有说出口,是恰当的,在师父看来,可能都要比这个对的道理本身更对。” 裴钱大为意外,以至于流露出几分如今不太常见的羞赧神色了。 从当年的小黑炭,到如今的裴钱,始终坚信一件事。 天底下的好道理,全部都在师父那边。 至于她自己,知道个屁的道理。 陈平安轻声笑道:“我们与人讲理,不是为了否定他人。此外,给予他人善意,除了我们自身的问心无愧,也需要讲究一个分寸感。这就是道术之别了,大道唯一,术却有千百种,因人而异,因地而异,所以说当好人,很难嘛。” 伸手 轻轻拍了拍裴钱的脑袋,陈平安神色温柔,轻声道:“你今天能够这么想,师父就可以放心教你两种自创拳招,以及某个‘半拳’了。” 其实陈平安那自创的两拳,既是拳法也是剑招,一极简一至繁,就像是两个极端,其中一拳,或者说剑术,取名为“片月”,威力不小,杀力不低,最适宜在战场身陷重围之中凌厉递拳。 陈平安补了一句,“不过此事不急,我马上要回小洞天内闭关,等到典礼结束后,我找个空闲时间,再来好好教拳。” 如今跟弟子都是止境气盛一层,给裴钱喂拳一事,陈平安还真有点犯怵。 裴钱如释重负。 陈平安心境祥和,看了眼山外景象。 远山无尽,云水莫辩。 今天曹晴朗之所以没有在扫花台现身观战,是因为这个身为龙门境修士的“内定”下任宗主,开始正式闭关结金丹了。 治学修行两不耽误。 这样的得意弟子,打灯笼都找不着的。 不过曹晴朗当下的闭关之地,却不是在仙都山的青萍峰或是密雪峰,而是在一座至今都未现身的新山头,被崔东山以阵法施展障眼法,连叶芸芸和裘渎都未能看破真相。 其余两座旧山岳,崔东山分别取名为云蒸山和绸缪山。 主峰分别是吾曹峰和景星峰,两处山顶分别立碑,崔东山亲手篆刻“吾曹不出”和“天地紫气”。 崔东山会在第一场祖师堂议事,当众提出一事,未来纳入下宗谱牒的年轻一辈修士当中,第一位跻身玉璞境修士的剑修,就可以入主吾曹峰。 而曹晴朗算是绸缪山景星峰的第一位修道之士。 显而易见,崔东山是打算造就出一个下宗传统,青萍剑宗的每一位下任宗主,都会是景星峰的峰主。 所以如今青萍剑宗地界,其实已经有了一个大致雏形,仙都、云蒸、绸缪,三山并起,一主两辅。 小陌虽然在落宝滩那边搭建茅屋,其实一直有留心曹晴朗的闭关,以及山巅那两场问拳。 对于一位飞升境巅峰剑修而言,些许分心,不妨碍事。 小陌现在就等着那个庾谨来找自己的麻烦了。 那件事反正跟自家公子没关系,跟崔宗主也没关系。 对,就是我抄了你的海底老巢,搬空了你的家底,你这能都忍? 只要那个胖子稍微点个头,小陌就只以玉璞境与之“练练手”。 扫花台,只剩下程朝露和于斜回,两个身在异乡却不觉得半点难熬的同乡人,一起坐在栏杆上闲聊。 “小厨子,是不是再给你几百年功夫,也没办法拥有咱们隐官大人今天的拳法境界吧?” “必须的,一千年都不成。” “我怎么觉得你还挺骄傲?” “哈。” “以后要不要跟着我一起喝酒?” “还是算了吧,师父会生气的。” “出息!怕师父,当什么剑修。” 九个同龄人里,白玄,虞青章和贺乡亭,三人出身陋巷,就算是白玄的师父,也跟那墙头高高、房门巨大的太象街、玉笏街,没有半颗铜钱的关系。 而纳兰玉牒,何辜,姚小妍,他们三个,都是高门大户里边的孩子。 孙春王,其实也不差了,算是玉璞境剑修孙巨源一个远房亲戚。 他于斜回,跟程朝露,属于不好不差的,家里边不缺钱,也没啥大钱。 所以说一行人论出身,论家学论师承,反正就是个各有各命。 在剑气长城,其实不太喜欢比较这个。投胎也是本事,不服气的话,就让凭借剑术和战功,从陋巷搬去那五条街巷。 因为老大剑仙曾经立下一个雷打不动的规矩,宅子在五条街巷上边的高门大户,除非家中一位剑修都没有了,不然就是只剩下一位下五境剑修,不管岁数大小,都得去战场递剑。如果觉得去了就死,那就在大战来临之前,早点搬家,趁早搬出那五条街巷。 所以在剑气长城,除了没有坟冢一说,甚至没有所谓的祖宅。哪怕是几位城头刻字的老剑仙,历史上祖上也都曾搬过家,就像董家,在董三更独自远游蛮荒天下的那个百年当中,就差点没能守住祖宅。 铁打的五条街巷,流水一般的剑修。 因为米大剑仙的关系,他们这些孩子,对家乡那座酒铺金字招牌的青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