测这位道号“拟古”的白玉京城主天仙,其实与化外天魔无异了,只是被大掌教帮忙镇压下来。 所以不少白玉京道官,那么些年,对整座神霄城都观感不佳,一直冷眼旁观,好像就在等着姚可久重新犯错。 老道士慢慢积攒功德,终于在白玉京那本唯有三位掌教可以翻看的簿子上边,还清了债。 一笔勾销。 那一天,老道士独自离开白玉京,去遥远家乡那边的市井酒肆,请自己喝了一顿酒,自饮自酌。 就像个市井百姓,闷头做事,辛苦还债多年,无债一身轻,终于可以痛快喝酒了。那份心酸过后的惬意,不足为外人道也,老人喝着市井劣酒,如鱼得水,优哉游哉,好似修道以来,从未如此轻松。 酒肆外边,滂沱大雨,老道士一边饮酒,一边转头望向外边,如观雨战。 正身直行,众邪皆息。 老人神色怡然,反复默念两字,心乡心乡。 先后有三人,从雨幕中走入铺子,落座与老道士同桌共饮。 一个是孙怀中,一个是陆沉,还有一个高孤。 三人其实事先都没有打招呼,属于不约而同。 刚好坐满一张酒桌。 大概修道之人,不只有修行事。 最终姚可久,选择去了剑气长城,是那坐镇天幕的三教圣人之一。 没能回来。 可能是就没想着回来。 一个人的离乡远游,就像一场两手空空的搬家,只是在心中搬走了整个故乡。 吾洲和朱璇,两人行至山顶“洗脸盆”内,见那溪涧之上,架有一座单孔的小巧石拱桥,此桥看着不起眼,名号却极大,名为回龙桥。 桥对面,便是那座被鱼符王朝严密护卫起来的山神祠,规格极高,屋脊铺满碧玉琉璃瓦,如能拘押云雾,好似积雪一般,铺在屋脊之上,却是缓缓流动的。朱门赫赫,两扇大门,如灿然日光凝聚不散之所,又有丹朱点染。形势巍峨,山根稳固,祠庙控扼万里大渎之水脉,生杀威灵,庙神总掌四方之祸福。 祠庙旁有一棵古老樟树,极为神异,高百丈围十尺,古木夹日月,岁久空深根,枝叶繁茂,敷张如帐,上有玄狐与黑猿,将樟树作为道场。 吾洲仰头瞥了眼樟树,幽幽叹息一声,一回来,一回老,人与树皆是。 此树在青冥天下极负盛名,因为传说这棵万年老樟树,虽然始终未能孕育出灵智,但是主四州气运,斫之可占四州吉凶。 樟树分出四枝树杈,每枝各主一州诸国运势,若是让四位护法力士,持斧劈砍枝桠,若斫之复生,其州有福,若是树枝多年未能痊愈,无法恢复原貌,则州伯有病,意味着一州山河存在隐患,那么各国君主就可以颁布罪己诏了,可如果万一那树枝积岁经年不得复生,其州灭亡! 鱼符王朝此次以国主朱璇担任主祀,举办一场道教斋醮中规格最高的普天大醮,其实就等于是一张“关牒”,成功举办这场大醮,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帮助鱼符王朝和雍州、甚至是天下四州勘验福祸。 虽说此山和祠庙都属于鱼符王朝辖境,照理说,鱼符朱氏想要如何处置老樟树,外界都没办法指手画脚,可事实上,鱼符朱氏先帝,在位五百年,再加上上任君主的三百年,足足八百年岁月,都不曾举办普天大醮了,两个关键原因,一内一外,前者是鱼符朱氏两位皇帝陛下都“自认德不配位”,不敢轻易泄露天机,因为非其所祭而祭之,名曰淫祀,淫祀无福,反受其殃。而后者,所谓的外部压力,当然是鱼符朱氏需要看白玉京那边的脸色了。 吾洲问道:“你打算砍几个方向的枝条?” 只砍老樟树一枝,毫无问题,反正是福是祸,都算鱼符朱氏咎由自取,可若是砍伐两枝,比如加上沛州方向的枝条,若是枝条复生,也就罢了,可要是枝条创伤不愈,你让沛州那边大大小小百余国的皇帝君主,如何自处?真去下一道罪己诏吗?可问题当真只是一道罪己诏的小事?万一,一个不小心,出现了那个最坏的结果,沛州的道官,不得暴跳如雷?人人自危,暗流涌动,可能原本没啥事情,都要硬生生搞出点事情来了。 朱璇眼神坚毅道:“劈砍四枝。” 吾洲率先走上石桥,斜靠桥栏,慢饮杯中酒,瞥了眼身边同行的年轻女子,是个大美人,天然妩媚。 只是看似花态度,实则雪精神。 真的很像年轻时候的自己啊。 一往无前,百无禁忌。 要知道先前那场河畔议事,十四境大修士当中,吾洲是第一个提出要去天外做掉周密的人。 青冥天下的顶尖战力,从古至今,从无阳盛阴衰的嫌疑。 除了道号“太阴”的吾洲,她此次现世,已经验证了外界揣测她早已跻身十四境的那个猜想。 白玉京南华城的第一副城主,一向被尊称为魏夫人,道号“紫虚”,青冥天下女子元君第一尊。 还有玄都观那位闭关极久的女冠,道号“空山”的王孙,她是同门师弟孙怀中崛起之前,当之无愧的道门剑仙一脉执牛耳者。 两京山开山祖师,道号“复戡”的朝歌。 此外天下武夫前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