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八十三章 将进酒
陈平安就是挑衅王朱,冥冥之中,作为真龙之属的炭雪自然不敢以下犯上。 而当年命如纸薄、留不住福运的陈平安能够钓起这条“泥鳅”,又与那盒埋藏在祖宅门外小巷中的胭脂有关,凭此大道亲水。 金木水火土,既五行相生,又五行相克,各有各的辅佐和压胜。 可当他们得手这些台面上最大的五桩福缘之时,五人就等于彻底失去了成为那半个一的可能。 天道运转循环无厚薄,不可能让谁得了便宜还占尽便宜。 这就是药铺杨老头订立的最底层规矩之一。此外几乎每一位小镇年轻一辈,都有不同的香火起伏、胜算得失之法。 例如胡沣,他的爷爷是开喜事铺子的蔡道煌,撮合山定婚店的主人,曾经掌管着天下姻缘。 因为蔡道煌是存世神灵之一,所以他可能是最早一个察觉到青童天君谋划的存在,之一。 在不僭越规矩、不冒犯那位十二高位神灵之一的前提下,蔡道煌尽可能让胡沣占据先手,为子孙稻粱谋。 蔡道煌在孙子小时候,就开始反复叮嘱胡沣,不许胡沣去捡取地上的钱财,遇到事情不可以求人,不得已求了人,欠下了人情必须趁早还清,甚至最好是多还一些。但是可以多求些“喜钱”,例如在人成亲嫁娶的路上,可以拦路讨要个红包,但是别忘记说几句吉庆言语,与人为善,广结善缘。街坊邻居若有白事,就去帮忙,如果需要有人守灵,老人就让胡沣在灵堂待上一宿,要心诚,不可犯困,必须等到天亮了才能回家。绝对不能半途而废,否则帮不如不帮,一开始就别进灵堂。每年的某一天,老人都会带着胡沣去神仙坟那边磕头。雷打不动,风雨无阻。 但是老人并不清楚,胡沣在得到那只蝉蜕、将其收入囊中的时候,其实胡沣从那一刻起,就已经从赌桌上边退场了。 在那之前,胡沣的香火已经足够高了,位列前三甲之列,若是能够按部就班推进下去,胡沣极有可能登顶。 福禄街李氏家族的朱鹿,其实先手优势极大,但是她在某一刻,却将赌注全部输给了李宝箴。 桃叶巷魏氏的婢女桃芽,她的赌注却一直在稳步提升。某个卢氏子弟,在一条陌生小巷差点打死那个刘羡阳的时候,香火极高。 三十六座龙窑窑口的窑火。一座老瓷山。桃叶巷两侧的桃树。龙须河与铁符江。 至于那座俗称螃蟹坊的牌坊楼,实则是浩然天下九座雄镇楼之一,真正的镇剑楼。 山脉蜿蜒,最终形若团龙,躯干不得舒展。 那条骑龙巷,位于台阶顶部上边,有相邻不远的两口小水潭,被小镇老人说成是一双龙眼,按照这个说法,拥有一百二十二级台阶的骑龙巷,就是一截龙脖子了,而水潭旁边那条街道又被百姓称之为火炉尖。 小镇外一众龙窑之一的宝溪窑口,窑头师傅姓姚,不知名字,在小镇那边也无亲眷,老人古板,不苟言笑,带徒弟极为严苛,后进龙窑的刘羡阳,反而要比先去窑口的泥瓶巷少年更早成为徒弟,而且陈平安到最后也没能入姚老头的法眼,始终是学徒,而非入室弟子。 “姚师傅”,“药师佛”。 东宝瓶洲,东方净琉璃世界教主。 塑造神像,不管是泥塑还是铸造,不管有无贴金彩绘,开脸很重要,在这之外,还有在神像内放置金银、经书等物、或是书写供养人的讲究。 有个泥瓶巷孤儿,曾经经常跑去神仙坟里,对着三尊菩萨神像磕头不停。这个孩子背着箩筐上山采药,磨破了一双双自己亲手编织的粗劣小草鞋,当年那个每天都会遭受白眼和被用闲言碎语来戳脊梁骨的孩子,只觉得菩萨好找,山上草药难找。 许多年后,一切都已水落石出,有个中年僧人,第一次踏足此地,曾经看了眼焕然一新的神仙坟地界,佛唱一声,行愿无尽。 如今落魄山集灵峰,那栋竹楼一楼的书桌上,搁放了数只材质各异、瓷木兼有的笔海,里边插满了竹制书签,每支竹签上边,刻了主人在游历过程中看到的、听到的美好文字。那些都是此山主人真心认可的内容,有质朴的道理,有淡雅的诗词,有道听途说而来的老话。 崔诚留给暖树的那只小书箱,里边装满了佛家典籍,这也是老人为何会带着小黑炭一起游历藕花福地,最终选择在南苑国京城内那座心相寺歇脚的缘由,只因为老人在垂暮之年,已经诚心向佛。 在小镇东南方位,昔年大多神像破败不堪、逐渐与泥土相融的的那座神仙坟,土里来土里去一般,此地后来被大骊朝廷出资修建成了规格很高的武庙。三尊神像“肚内”,既有市井铜钱,又有金精供养钱。 曹晴朗重返水井所在的宅院,崔东山笑问道:“还顺利?” 曹晴朗笑道:“皇帝陛下答应得很爽快,她还让我捎句话给裴师姐,有空去她那边坐坐。” 崔东山问了个八竿子打不着的问题,“你觉得被所有别人否定和被所有旁人认可,哪个更难?” 曹晴朗想了想,“加上‘所有’这两个字的话,就都很难了。” 崔东山又问道:“那就去掉‘所有’一说,当年在县城小镇那边,我们先生跟……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