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四章 当季鲜
是个老有理的白话蛋。”
康术德不禁又被宁卫民的歪理给逗乐了。
只是老爷子的主心骨儿却没有改变。
“我不是客气,其实自打听了宋先生的话,我就对那些样子菜没多大兴趣了。实在懒得跑这一趟,穿得一本正经,去那儿假模假式的摆官架子了。那叫装大尾巴狼,没意思。”
“何况我又这个岁数,吃东西图得不过是个嘴和肠胃的舒服。真要论吃啊,其实材料也不需要多名贵。真正的美食,只有用心细做才行。”
“你刚才有句话倒是说对了,择日不如撞日。你回来时候,看见咱们前门大街上老槐树的花儿没有?开得满树香了吧?干脆,我就给你露一手独门手艺。让你尝尝咱们家门口的当季鲜……”
康术德一点没吹牛,他所谓的独门手艺,宁卫民还真是从未吃过。
那是寻常里透着不寻常的一种吃食——槐花懒龙。
对于普通的懒龙,京城人当然不陌生。
这是本地独有的一种面食,几乎家家户户都会做。
通常的做法,是将调好的肉馅铺在发面上,然后卷起来上锅去蒸。
到点关火揭锅,一条白的可爱的大白肉龙就乖乖的盘在蒸锅里了。
取出来切成一段一段的,就是好吃的肉卷子。
所以懒龙又叫肉龙。
至于为什么大家都爱叫它懒龙?
恐怕除了做法省事省时之外,也是因为它胖乎乎、懒洋洋趴在锅里的样子,天然就透着一股子懒劲儿。
像这种东西,无论是养十几个孩子的,拖儿带女、提鞋掉袜子的人家,用来打发日子。
又或是大食堂应付千八百口人应急的饭食,都是再好不过的。
因为做起来实在的简便,又没有什么技术含量。
只要发好了面,也就成功了。
想来过去任何一个京城的姑娘家为出门子学会的第一种基础面食,就是这玩意。
不过这种普通的家常饭食,要是加上槐花二字,可就另当别论,属于另一回子事了。
那完全由粗糙变成了精致,由通俗也变成了雅致,做起来可要费许多周章啦。
首先得去上树摘花。
需要量可不是小数,要做出一锅来,就得从树上够下来两大抱才行。
然后还得把这些够下来的花儿择净,洗净。
烂的、朽的、老的、颜色不好的,通通不要。
就这个事儿,那忒琐碎了!
说着容易干着累啊,眼神儿要不好还不灵。
最后再把这一层精挑细选的干净花铺在发面上,再撒一层精致的小肥肉丁,抓两把白糖,才能卷了上锅去蒸。
这整个制作过程里,不用说,宁卫民是最卖力的苦差。
攀着梯子上树去够花,他横是不能让老胳膊老腿儿的康术德来吧?
择花洗花呢,老爷子自称眼神不好,作为徒弟也是没法推搪不干。
所以呀,这顿饭还没吃着,宁卫民已经悔大了。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竟然就这么跳上了一条贼船啊。
这些只有女人才擅长的活,他干了溜溜得有俩钟头。
关键是不但让他心里急得要冒火,就连面子上也下不来啊。
因为槐花开得确实好,大街上引来了好些人都来够,但那些人可都是写妇女大妈啊!
他混在其中,是唯一的男性,这算怎么回事啊!
只要是熟人,谁见了他摆弄这么老些槐花都得问他一句干什么用。
那他自然就免不了尴尬,还会被一起够花的妇女大妈们打趣。
偏偏他还不能抱怨,回去他要敢胆敢龇牙,老爷子一准有话稍打他。
“你不是什么都爱尝尝吗?那干点活理所当然啊。想吃我这别处没有的东西,那你就得不怕丢人,还得下工夫。我保证你爱吃不就完了!”
得,撅得他都没话说,只能怪自己的嘴馋是一辈子改不了的毛病。
不过老爷子倒也从没有放过空炮,光拿话填乎人。
别看做这玩意的时候,宁卫民叫苦不迭,可吃的时候也真让他满足。
这玩意居然是味外之美,香味和鲜味都在五味之外,另是一种清香的美,别有风味。
五月槐花香啊!这话宁卫民也是第一次有这么深的体会!
因为这个香味对他来说,今天已经不光是香在了鼻子里了,也香在了嘴里和肚子里。
再加上一锅熬得起皮的小米粥和一盘蒜拌豇豆,一盘溜黄菜,这顿晚饭便已经变得没法更完美了。
于是饭桌上,吃着喧腾的槐花肉卷子,吸溜着小米粥的宁卫民就开始没话找话。
他先开始说罗广亮是有福。
等一会回来就能吃着现成的,享受他的劳动成果,那得修了多少辈子的功德啊。
跟着又问康术德,怎么会做这样别出心裁的家常美馔,是不是当年师娘的手艺?
他甚至笑称,说自己绝对能肯定这是出自一位美丽女性的奇思妙想。
这样的饭食,应该不会是男人想出来的,因为任何一个男的都没这样的耐心法,绝不会自己找这样的麻烦。
不过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