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相的代价
公馆都在故事中占有一席之地。
首先是最简单的部分。通灵者少女追踪高地女巫的笔记,在公馆召唤出历史中的灵魂。她的目的比较单纯,是为换个有前途的神秘职业。此事听上去只是无望的想象,事实上也是——成千上百人指望自己是占星师或巫师,他们最终止步于学徒、冒险者和神秘之路上的灰烬。
通灵者寄望于巫术,她请求寂静学派的帮助,却被“神学家”发展成了夜莺。后来她又追逐竖琴座女巫,找到了光辉议会的荣誉枢机主教,也就是“高地女巫”玛格达莱娜。不巧后者早早离开了黑城,在回返圣城的途中死于恶魔之手。阿加莎可以想象,通灵者用最后的希望在公馆召唤幽灵,意图破解玛格达莱娜关于此地的研究成果……结果她找到了幽灵埃希。
埃希更容易看透。锁匠卢格本是难以考证的传说,却在通灵者的行动下,证明了科恩一家的灵魂的确徘徊在公馆。除此之外,他们无法为通灵者的愿望给出任何帮助。说到底,埃希只是个凡人妇女的灵魂而已。
挫折把她逼疯了。侦探能感受到她的绝望。这时候尤利尔出现了。学徒不久前在安托罗斯策动盖亚教会的独立,遭到寂静学派的暗中追杀。即便尤利尔救了她一命,通灵者也难以抵挡出卖他的诱惑。
她并非幸运儿。阿加莎很清楚,尤利尔是高塔信使,还是白之使的学徒,哪怕他捅出了天大的篓子,寂静学派也不敢追到“浮云之都”布鲁姆诺特——这将会引起严重的外交事故,甚至上升到圣者层面的交涉。若非他独自来到布列斯帝国,“神学家”罗珊决不可能对他下手。德拉·辛塞纳主动参与了一场她难以想象的争端,即便最终功成、投靠寂静学派,她也会被余波——好吧,八成是统领大人——撕得粉碎。
想到这里,阿加莎不知为何心中一跳。一道灵感,或者说,一个轻微的念头、一种难以捉摸的可能性,就这样闪过她的脑海。若非这是她自己的头脑,她甚至无法察觉到它的痕迹。潜意识?直觉?命运的指引?她想不明白。
别急。侦探告诉自己。这不过是开始,继续思考,很快我就能找到答案。况且往好处想,谜题有效地干扰了我对斯泰尔斯先生的回忆……
她点燃一支蜡烛,找出纸笔铺上书桌。夜幕笼罩,玻璃窗后的博格街在一轮明月下陷入沉眠。侦探眨眨眼,不确定地抬头望了一眼。
……只不过是寻常景色罢了。她打个哈欠,尽力驱走困意。反正明天我可以在船上休息。
侦探小姐继续工作。
下一个谜团是黑城传说。论起幸运,锁匠卢格才是诸多线索之中最特殊的那个。他几次遭逢磨难,却都化险为夷、险死还生,还赚得家业爱情,度过了美满的一生。寻常人当然办不到这种事,无怪凡人间会流传他的故事,期待过上同样的好日子。科恩一家害人不成反遭报应,又有什么值得怀疑的呢?只有埃希为此抱怨不休。
说不准卢格没那么幸运。阿加莎边写下推测边想。传说的真实性几乎无法验证,他很可能做了某些不名誉的事,比如暗杀仇敌以摆脱困境,但没有流传下来。毕竟,这部分内容不是人们爱听的。大家向往天降财富,向往和平与美好生活,断不会提起什么谋杀。况且平民想杀谁,大都是自己干合算。雇佣杀手也是有门槛的。倘若故事这么说,卢格就不是大家能够代入的角色了。
更别提这还是桩灭门惨案。
那么会有两种可能:锁匠功成名就后撒了谎,要么是吟游诗人美化了他的经历。哼,也许他本就不是什么锁匠。谁知道呢。阿加莎写下一条:科恩一家被卢格铲除。
但关于故事的错误与否,阿加莎也没有确切的证据。严谨地考虑后,她又填上两条,分别是“死于意外”和“卢格出现,其他仇人乘机动手”。意外对应故事中的说辞,科恩害人不成,反被找到的杀手干掉。而他人所为嘛,据阿加莎的经验,一个强占他人房产的家伙很难受到别人欢迎,他的敌人决不止一个卢格,害死他的另有其人。
选项列出来了。侦探借着烛光打量写下的文字。接下来是排除法的时间。
若非尤利尔给出的线索如此零碎,他本人也有所隐瞒,我们的侦探女王根本用不上纸笔……
她先考虑最后一种可能。锁匠卢格回到黑城——好吧,当年它被叫做“莫尔图斯”,一座名声至今仍不怎么样的边境小城——发现物是人非。科恩占据了他的公馆,于是二者爆发矛盾。假设大家都知道这回事,那么以咱们的玉米先生的好人缘,说不准就有人打算给他添乱。
然而这些人是没有范围划定的。阿加莎先从已知的线索中寻找,涉及一千年前先民时代的碎片只有一个:某位克洛伊塔的信使到过那里。
阿加莎并非天文室或外交部成员。她在占星师领域毫无建树。她第一位导师斯泰尔斯……该死,我不要再想起他……第二位导师,也就是“银十字星”奥斯维德先生,他明确表示她的课程分数很难超过天文室的及格线,并推荐她发挥长处,到事务司任职。他的推荐给了她很大帮助,尤其在青之使手下的使者上门时,侦探小姐用大占星师的推荐信拒绝了对方,高高兴兴地到治安局报道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