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司马光入京
朝廷有旨,不然元随们就是对他最忠心的人——他们的父母妻儿,都在官府那里登记的明明白白。 其父祖三代更是都被查了一遍。 稍有闪失,司马光都不需要说话,有司就会狠狠惩罚他们。 …… 司马光和范祖禹骑着马,很快就到了他们在汴京城里,记忆和印象最深刻的地方之一:金明池! 今日是三月乙巳十一日。 金明池这个国家禁苑,皇室游乐之地。 依旧依照祖宗制度,对四方来客,敞开了大门。 浩浩金明池内,百花盛开,姹紫嫣红。 司马光和范祖禹,策马在金明池外看着里面的游客络绎不绝,摩肩擦踵的情景,一时都有些痴了。 “若是大行皇帝如今还在,再过十日,圣驾便要驾临此地,与民同乐了!”司马光望着金明池中的湖水说道:“届时,十数万汴京军民,都将在此一睹官家圣容!” “官家还会命禁军在这金明池里,竞标为胜……观者一时如雨……” 似乎是回忆起了往昔的事情,司马光枯瘦的脸颊,红润了起来。 他扭头看向金明池对面的西苑。 指着那西苑之内,隐藏在树木和宫墙之内的殿宇阁楼,对范祖禹道:“老夫还记得,宝元元年,老夫参加当科科举,蒙仁庙不弃,点为甲科进士,被选为当年的探花郎……” “依制,探花郎当簪花,并为状元公采花……” “老夫素不喜簪花,当时便乞仁庙不簪花……仁庙固劝之,老夫方才簪花一朵,别在头上……” 听着司马光的诉说,范祖禹也想起了,他记忆里的仁庙。 嘉佑末年,范祖禹也中了进士,得以在西苑的琼林宴上,见到了一次那位陛下的圣容。 彼时的仁庙,虽然已经老了,走路都有些蹒跚,但依旧是笑眯眯的,慈祥的就像他现在的叔祖父一样。 于是,也忍不住叹息了一声,他也就见过一次那位陛下。 中了进士后,还没有等到授官,仁庙就已经弃天下而去。 未曾在那位陛下治下为官,未曾领略过,那位宽仁之主的为政,是范祖禹这一生永远的遗憾。 不过…… 范祖禹转头看向汴京城。 如今少主在朝,很多很多人,都已经来信和他说过了。 少主颇有祖宗法度! 官家甚有仁庙遗风! 天子宽厚爱人,天性之善,发于肺腑! 想着众人的评价,想着朝野上下的议论。 范祖禹忽地振作起来,精神为之滂湃。 “君生我未生,君生吾已老!”他轻声念着唐人的诗词。 这既可以被理解为男女私情遗恨,也可以被理解为君臣之憾。 就像他和仁庙。 他才二十不到,仁庙却已经迟暮。 未曾食其俸禄,那位陛下便已弃天下而去。 好在,好在,命运还是给了他机会。 让他得以在这个人生最黄金的岁月,去辅佐,去服务一位宽仁少主,一位仁圣天子! 人生无憾矣! 范祖禹正踌躇满志。 道左一骑飞奔而过。 骑马之人似乎在路口的时候看了一眼范祖禹的方向,然后他不可思议的回头,勒住马匹,揉了揉眼睛,仿佛不敢相信。 紧接着,他瞪大了眼睛,认真的仔细的再三辨认了一次。 最后,这个人跳下马来,来到范祖禹的身前,长身作揖,拱手而拜:“学生杨治,拜见司马相公!” 司马光看着他面前的人。 仔细的看了好一会,也没有认出来,但他身上穿着士大夫官员才会穿的丧服。 所以,他是官场上的人? 再看他的丧服下的里衣颜色,似乎是绿色的? 所以,他还是一位京朝官? 某司、某衙的官员? 但,他的年纪不过二十来岁,那里可能会见过老夫? 杨治已是长身再拜:“相公,学生曾在家严书房,有幸见过相公画像!” “家严曾亲指相公之像,以教学生:此国家元老,社稷忠臣,天下文华之士,故御史中丞司马公讳光也!尔当敬之尊之,如尊师尊父!” “令尊是?”司马光差不多知道了,这是一个老朋友的儿子,便从马上下来。 “家严杨公讳景略,今居中书舍人一职!” “哦……”司马光想起来了,确实是个老朋友! 杨景略,是韩维的女婿。 而韩维和他还有吕公著、王安石旧年号为嘉佑四友! “原来是康功之子啊!”司马光道:“既是故人之子,还请起来吧!” 司马光等人,穿着丧服,又骑着马,典型的士大夫官人做派。 他们在这道左之旁,彼此行礼。 特别是杨治的礼,行的很大。 而,这金明池前的官道,本就是西出汴京的主干道,从来人流密集,车马不歇。 自然的,他们的交谈引起了路人的兴趣。 然后路人凑过来,侧耳一听。 司马相公? 中书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