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四十九章 文彦博教子
道合’,在私下里互相作诗唱和的宰执,却没有结成儿女亲家,甚至连谈都不谈这个事情。 那这两个宰执的真实关系就可想而知了。 文及甫瞪大了眼睛,终于醒悟! 确实,老父亲一生有八子五女,却无一人与富家结亲。 不止如此,连议亲都没有过! “休说老夫和富彦国,只是泛泛之交!” 富弼那个老匹夫,活着的时候,压根就没真正尊重过他文彦博! 就连当年成立耆英会,也是最后一个通知的他。 文彦博甚至怀疑,要不是他人就在洛阳。 富彦国甚至不会请他参与。 那纯粹是礼貌性的邀请。 他也只是礼貌性的答应了而已。 所以,富彦国一死,耆英会原地解体,十三元老各玩各的,也就理所当然了。 “便是老夫与富彦国,真有什么过硬的交情,老夫也不可能,更不会管他家的事情!” 富弼当年将死,临终遗表,却把司马十二喊了过去。 甚至都没有让富家人到他府上礼貌性的请一下他文彦博去见证。 最后,富弼的遗表,甚至就是司马十二的弟子范祖禹代笔的。 就这一个事情,就让文彦博心冷。 朋友?纸糊的朋友吧! 文及甫听着,却是心生恐惧,看着老父亲的模样,有些瑟瑟发抖。 “大人……”他小心翼翼的问道:“这是您……” 文彦博笑起来:“老夫哪来这么大的能耐?” 他要是能有这个能耐,何苦在洛阳蛰伏十余年? “那是?”文及甫咽了咽口水。 “别多想了!”文彦博道:“谁都不是!” “但谁也都是!” “富彦国一生,仕宦数十载,历任十余州,更曾两度宣麻一拜枢密使,可谓是位高权重,权势滔天!” “然而,其一生做了多少事情,任用、提拔了多少人,就得罪了多少人!” 文彦博说到这里,深深的看了一眼文及甫:“其在,威势在,地位在,那些人不敢得罪,也不敢声张,只能蛰伏。” “但其死,一切威胁尽去,所有顾忌全无,上上下下的人,都会默契的动手,默契的打压!” 富彦国活着,我们打不过他,认了! 现在富彦国死了,我们还收拾不了他的子孙? 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那个时候,没有人会客气的。 逮着富家人,就往死里输出! 甚至不排除,有人会以自己能收拾富家人而亢奋——宰相之子是吧?老子打的就是宰相之子! “那,富郑公的门生故旧们就看着?”文及甫问道。 文彦博哈哈大笑起来,为自己的傻儿子的天真而笑。 “门生故旧?” “国朝,又不是汉唐!” “国朝士大夫们,连以人为畜都严厉反对,又怎会愚忠于某一人?” 庆历兴学运动后,思想界百花齐放,士大夫们越发的开始倡导人格、尊严。 程颐、程颢兄弟怎么说的? 饿死事小,失节事大! “汝听说过晏殊家的晏几道在许州被韩持国羞辱的事情吧?”文彦博问道。 文及甫下意识的点点头。 他自然知道这个事情。 文彦博嘿嘿的笑了一声,闭上眼睛,念起了韩维给晏几道的回文:“得新词盈卷,盖才有余而德不足,愿郎君捐有余之才,补不足之德,不胜门下老吏之望!” “韩持国,还是给了晏元献公几分薄面的。” “这还算是给面子?”文及甫心中剧震:“那要不给面子,会是怎样?”可他不敢说出来。 只能傻傻的看着自己的老父亲。 文彦博似乎看懂了文及甫的内心,道:“若遇到那种已经没有了丝毫旧情的人,说不定,直接就不给回文,然后嘱咐下面的人,好生‘招待’一番,叫这个旧日宰相之子,国家名门之后,被刀笔吏凌辱,为内外所欺,甚至为天下所笑!” “若碰到那种奸诈邪徒,更会设下陷阱,将这旧日恩主之子引入歧途,然后以其博一个公正、清廉的名声!” 这种事情,文彦博见多了。 大宋文臣士大夫们,读的是圣人经义,写的是忠孝仁恕。 可做起事来,却是唯利是图,狂野奔放。 为了能减一年磨勘,有的是人愿意甘冒其险。 为了能攀上高枝,有的是能不择手段的人。 文彦博仕宦数十年,见过无数形形色色的人。 他太清楚,这个世界上,最险恶的就是人心了。 听着老父亲的话,文及甫有些瑟瑟发抖。 虽然他都快五十岁了,可因为老父亲太厉害了。 所以他其实一直没吃过什么亏。 哪怕当年被蔡确反复拿捏,可终究蔡确也要看文彦博面子,不敢对他下什么死手。 后来,因为蔡确的侄女嫁给了文家的嫡长子,更是有意的修复关系,甚至主动示好。 所以,这个世界的参差,在文及甫眼中是几乎不存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