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五十五章 司马光:知我者,陛下也!
元祐元年七月已亥(20)。 病重的司马光,在这一天借着给太皇太后坤成节上表称贺的机会。 终于抓住时机,上了一封可能是他最后的政治发声的表章。 当被誊抄好的副本,送到赵煦手里。 赵煦拿到手里一看内容,就已经知道了。 这就是他上上辈子元祐时代,司马光的‘十科取士法’。 也是其退居洛阳十五年来,对王安石以新学为官学取士的反击。 在赵煦的上上辈子,因为那位太皇太后盲信司马光。 所以,整个元祐时代,十科取士法,成为了大宋科举的风口。 然而,司马光避居洛阳写书整整十五年。 早已经脱离了大宋社会的实际。 他的这个十科取士法,纯粹是空中阁楼。 赵煦上上辈子亲政后,新党对这个十科取士法的评价,非常简单,一句话:光得誉流俗,及为相,废法报怨,一无所施设。独请十科取士法,终为空文,无应选者,人始笑之! 那么,面对新党如此肆无忌惮的犀利点评。 旧党的士大夫们做何回应? 答案是没有回应! 只是默默的将实录和国史中新党大臣们对司马光的这个评价删掉。 而删掉的原因,在李焘写《续资治通鉴长篇》的时候,曾经透露过。 李焘是这么说的:司马光‘得誉流俗……废法报怨,一无所施设……’此言不可传于后世,自‘光’至‘笑之’并删去。 所以啊…… 不过呢! 赵煦攥着手中誊抄的副本,问着殿上的郭忠孝:“郭卿,太母、母后对此可有指挥?” 郭忠孝低头:“奏知陛下,太皇太后下诏嘉勉,皇太后命有司赐金带以酬。” 赵煦点点头,对两宫的意思懂了——写的很好,但下次别写了。 而且,看这個样子,太皇太后甚至都可能没有仔细看过司马光上的这个表章,就直接丢到一边了。 只能说……女人呐!真的不能随便得罪! 赵煦却是抿起嘴唇来,下意识的摩挲了一下双手,然后提笔在上面批示了一句话。 批示之后,便将这誊抄的副本,交到郭忠孝手里叮嘱道:“命有司送司马相公府邸吧。” “诺!”郭忠孝恭恭敬敬的再拜,正要拜辞。 赵煦却叫住了他:“郭卿,听说卿父入京了?” 郭忠孝当即顿首:“蒙陛下鸿恩,臣父昨日回朝,臣亲迎之,臣父言:老臣蒙陛下爱幸,不以老臣昏聩,特旨推恩,感激涕零,唯百死以报!” 赵煦笑起来:“老太尉言重了!” “替朕转告老太尉——这些年委屈老太尉了!” 郭忠孝听着,顿时鼻子一酸,恭恭敬敬的再拜谢恩,不知道说些什么来表达自己内心的激动和感恩了:“臣……臣……” “起来吧!” “往后,朕需要用到卿的地方还多着呢!” 郭忠孝之父郭逵,当年因为没有请示,就自作主张和交趾达成和议撤兵。 此举虽然挽救了数万士兵的生命,却也将他的前途彻底葬送! 不止从此被削去兵权,还被勒令闭门思过。 这位治平时代,就已经是正任武臣,还官拜同签枢密院事的顶级武臣,就这样离开了政坛。 不客气的说,郭逵当年的行为,其实是给赵煦的父皇背锅。 当年南征,虽然将帅失和,彼此扯皮。 但在用兵和作战上没有问题。 郭逵这个主帅的选择,也没有问题。 责任不在他身上,完全是朝廷和当政者的问题。 而且,郭逵最终之所以落到这个下场。 其实,也和大宋的体制有关。 不信的话,看看当时的副帅赵卨——他就只背了一个处分(降为直龙图阁,知桂州),没几年就又升回去了。 只是,从此失去了拜任宰执的机会而已。 而郭逵处分的这么严重和他是武臣离不开干系——赵官家们对文臣、武臣的要求是不一样的。 文臣可以和皇帝顶牛,甚至可以在一定条件下,违背皇帝的意思,自行其是,只要事后证明他做的是对的就可以了。 了不起,皇帝当时骂几句,心里面不痛快几个月。 可随着时间的推移,好处出现的时候,就会露出嘴脸来抢功了,顺便将这个大臣提拔起来。 但武臣却必须绝对听指挥! 对与错,根本不重要。 重要的是:听指挥。 换而言之就是——皇帝的微操再怎么离谱,武臣都必须服从。 这就是郭逵获罪被贬的缘故。 也是种鄂一辈子都不能升正任的原因。 特别是种鄂——太犟了! 老喜欢和皇帝争对错,还一直觉得自己才是对的。 要不是他太能打了。 要不是国家正值用人之际。 种鄂早就被踢到不知道什么地方,投置闲散养了起来。 而此番南征大胜,大宋疆域推进到富良江。 赵煦便趁机给郭逵平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