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二十八章 器以藏礼,礼以出信
在三五年内就毕其功于一役。 这对师徒终于是分道扬镳。 本质上,这是君权和相权的冲突。 是皇帝应该乾坤独断,还是与大臣们商议、合作,甚至是将天下事托付给大臣的冲突。 这就是元丰政治,变成了先帝一言堂的原因。 也是王珪、蔡确能拜相的缘故! 一个三旨相公,一个阿谀奉承,以上意为行事准则,没有自己立场。 放下小报,韩绛慢慢闭上眼睛。 这个时候,门外传来了他的幕僚张之若的声音:“恩相,官家遣使来了都堂,请恩相与在都堂的诸位相公前去都堂正厅相见。” 韩绛立刻起身,来到了都堂的正厅。 在这里他就看到了官家身边的邸候冯景,带着十来个内臣,抬着一个个箱子,站在大厅上。 “冯邸候……”韩绛上前见礼后,问道:“这是?” 冯景笑起来,道:“熙河路前时入贡棉铃十余万斤,官家命专一制造军器局,择其善者,打造了棉被数百床……” “除用于敬献两宫慈圣及宫中太妃、贵妃,赐给皇子、公主及宗室外……” “官家还念及诸位相公,操劳国事辛苦,特地命我来赠,以为相公们冬日御寒……” 于是,随行的内臣们打开箱子。 里面装着的是以丝绸为被套,绣着精美图案的被子。 韩绛见着连忙率着在都堂值班的李常与安焘下拜谢恩。 送走冯景,韩绛与李常、安焘才看向了那些留下来的箱子。 每个箱子上,都有着文字。 所以他们很轻易的就能找到赐给自己的那一份。 韩绛作为左相,得赐四床,每床棉被的被套上,绣以春夏秋冬四季之景与鸟兽图案。 而李常、安焘,则各得两床。 但,他们所得的棉被,却有着细微的不同。 李常的棉被上的图案,绣着长江蜿蜒之景。 而安焘棉被上的图案,则有着黄河奔腾之像。 韩绛见着,若有所思。 …… 文彦博也收到了宫中所赐的棉被。 作为平章军国重事,他收到了五床棉被。 五,是一个很有趣的数字,而且比宰相多一床。 可文彦博却高兴不起来。 送走使者后,他就郁郁寡欢的坐在庭院中。 文及甫见了,难免好奇,于是问道:“大人因何不快?” “但愿是老夫想多了!”文彦博悠悠说道。 “儿不懂大人之意……”文及甫顿首再拜。 “王介甫言:五为天地相合之数!”文彦博轻声道:“故先王制法,莫不如此!” “所以有五经,有五等爵,有五礼,有五刑,有五服!” “先帝因之,设国家朝聘之礼,藩国以五年朝天子……” 文及甫听着,人都傻了。 还能这么理解? 兴许官家没有这个意思呢?! 文彦博看着这个蠢儿子,叹息一声。 天子赐元老之礼,是能随便的吗? 都是有隐喻的啊! 所谓器以藏礼,礼以出信! 当朝那位,只是年纪小,但心思却比谁都多! 没听说宫中传出来的那些事情吗? 绫锦院上下,被他这么一搞,可谓恩威并施。 而那些获得赦免、恩典,又被塞了一个发财机会的官员,这辈子甚至是子孙都被绑在了这位官家的战车上。 非但从此只能紧随这位陛下的意志,容不得半点动摇,只能献完自己献子孙! 更没有半点自由可言。 稍有不从,就是千夫所指。 而且,文彦博还知道,对绫锦院的安排,浮在表面上的那些东西,也就只能图一乐。 那位官家,肯定还有别的安排。 就如他处置质库一般。 不要看,他现在将汴京大和尚们把持的质库与抵当所合一,然后打算开始扑买了。 但实际上,文彦博知道,这位官家,在抵当所之上,还要成立一个行会。 由行会来遥控、指挥抵当所的业务,建立章程。 而文彦博为什么知道这个事情? 因为,那位官家已经暗示了,要从他的儿子里,选一个去当第一任抵当所行会会首。 而抵当所行会中,这位官家可不止有文家这颗棋子。 曹家、王家的人,也是受其遥控的。 另外文彦博还知道,那个福建来的商贾黄良,也是这位官家的人。 换而言之,虽然抵当所是扑买了,大家也可以自由经营。 但是,抵当所这个行会,还是要受宫中遥控、控制。 各个抵当所只是看似自由。 实际上,谁不听话,完全可以通过行会,将之赶出抵挡所这个行业。 那么,绫锦院解体后的织坊也会有一个行会吗? 答案恐怕是肯定的。 而且,文彦博知道,那位官家还握着可以决定这些织坊生死的另一张王牌——原料! 熙河的棉铃可都是由向、高两家,直接销售给官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