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薄巧慧（12）

午后的阳光越过窗棂落到了铺满棋子的棋盘之上，黑白交错纠缠在一起，几乎密不可分，在光线的映衬下更加莹润。

“娘娘，”

白杏送来了几盘点心，小声禀告，“陛下说今夜宿在宣室殿，让您记得喝药，夜里早些休息。”

巧慧指尖微顿，随后点了点头表示知晓，白杏看不透主子究竟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只能识趣地退下。

正如她看不懂陛下离开时明明是愤怒的，却还是记得叮嘱了一大堆。

等独自一人时，巧慧一颗一颗地收好刚刚的棋子，拆开了密密麻麻的棋局。

等棋盘归置好后，心里面那点莫名的烦躁也顺利压了下去。

刘启不来最好。

………………

皇帝有三日不曾进后宫，连椒房殿也不曾踏足，宫里面几乎瞒不住任何消息，更别提关于皇帝的消息。

一时间关于皇帝与皇后之间究竟是不是再次生了嫌隙的讨论在各处隐秘地展开。

但倒是没人敢再如之前那般为难椒房殿的宫人，连刚刚解禁的栗姬也只敢背地里咒骂，而不敢如之前那样去找麻烦。

提起此事，栗姬只觉得屈辱和暴躁。

她好不容易靠着儿子去求太后，求得了这解禁的机会，刘启也没有阻拦。

栗姬以为这是她东山再起的机会，也是刘启愿意原谅她的信号，所以精心打扮后预备求见，却依旧被拒之门外。

好在的是，与她一起吃挂落的还有王娡那个狐狸精，这让栗姬稍感安慰。

只是难免鄙夷。

王娡自以为聪明，结果螳螂捕蝉，自有黄雀在后，即便是算计了自己也捞不到好，白白让薄巧慧捡了便宜......

栗姬恨王娡算计，也恨刘启无情。

她满怀欣然地求见，却只被刘启身边的公公严肃地警告了一句话，让她在太阳下也只感觉浑身冰凉，几乎没有力气站立。

刘启以废了她作威胁，让她不许靠近椒房殿，栗姬初始觉得荒谬和躁怒，可到底还是不敢违逆刘启的意思。

他能废了自己，之后就能废了太子。

栗姬恨得咬牙，也只能暗自憋闷，刘启对荣儿本来就不太满意，她不能再给刘启有借题发挥的机会，也不能再给王娡算计她的机会。

她得让荣儿好好守住这太子之位。

这样想着，栗姬突然记起，“太子呢？今日怎么还未回来？”

............……

那日自椒房殿出来之后，刘启心情郁郁。

这几日宣室殿伺候的宫人们即便小心翼翼，也难免被斥责几句的结局，安康作为陛下钦点的近臣，只能承担了缓解宣室殿目前危机的重任。

按理说解铃还须系铃人，但只是提起椒房殿三个字就收获了一记警告的冷眼，安康识趣地闭嘴，只能提起皇帝关心的另一件事。

说起来，陛下许久没有关心过太子的课业了。

刘启经此一提醒，倒是想起了刘荣那乱七八糟，几乎不堪入目的课业，糟心之际也难免担忧，起身前往了上林苑。

刘彻第一个看见了威仪的皇帝仪仗，只是还未来得及反应，就听见身边一声惊喜的高呼。

“儿臣参见父皇。”

是太子。

连行礼也必须要抢在别人之前，不容人违抗的太子。

刘彻便也收回了视线，随着几位兄弟的动作一起跪拜，恭敬而又不起眼，只是难免也因皇帝的到来而感觉到几分紧张。

他的父皇向来更关心太子，从未关心过他的课业，如今出现在此处，依旧是为了太子而来吗？

自从母妃失宠后，刘荣已经许久未曾见过父亲，如今迫不及待地，下意识如往常一般邀功。

“父皇，少傅今日说儿臣的箭术颇有精进。”

此时正是几位皇子练习之际，刘启看到了他手里的弓箭，也记起平日里身边人回禀时，都曾夸奖过太子的武艺。

他往日便也顺着孩子的心意夸奖几句。

只是今日...

刘启目光偏移，忽地看见了在太子邀功时，有一道极轻极淡，几乎不该出现这个年纪的孩子身上的嘲讽。

他眼睛轻眯，“彻儿，你与你大哥比试一番如何？”

骤然被点名，一瞬间所有的视线都集中在自己身上，刘彻下意识地握紧了手里的弯弓，不知该如何作答。

下意识地想从父皇脸上看出什么，可只是徒劳。

他看不透父亲在想什么，所以迟迟没有开口。

刘荣倒是察觉到不安。

既为父亲突然提到了刘彻，也为了那可能的比试。

这些兄弟里他最讨厌的就是刘彻，既因为他母妃总是与自己的母亲作对，也是因为这小子无论做什么，都好像是要与他争个高低一般。

让人焦虑不安。

刘彻的箭术比他的好，与他比试只会在父皇面前丢人。

好在的是，刘彻似乎学乖了，没有第一时间应承下来，没有选择与自己作对。

刘荣暗自松了口气，开口打断沉闷的气氛。

“父皇，十弟年纪尚幼，儿臣与之比试岂不是算胜之不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