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一酒这个想法一出来,那边厉鬼的声音就顿了顿。
随后,赵一酒听见厉鬼有点不确定的声音:“什么情况,他能听见了?”
赵一酒:“……”
不得了了。
他和厉鬼同生这么多年,每次最多只能感受到厉鬼某些时候暴动的情绪,还有抢夺意识和身体时的恶意,他一直以为这个厉鬼是强大但精神不太稳定的那种类型。
没想到也会说话啊。
“啧啧,原来你是这么想我的。”厉鬼的声音里带了一种恶劣的笑意,他似乎也不能控制自己的声音不被赵一酒听到,实际搁平时,他们就是一体的,互相之间的想法处于一个难以发觉但根深蒂固的互通状态,压根儿不会有对话这种事发生。
可能是恐惧医院的制度问题,硬生生让厉鬼和赵一酒本身割裂,成了两个独立“人格”,又有亦清从中搞了点小动作,才达到了现在的效果。
赵一酒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头,他是个很封闭的人,厉鬼就是他他就是厉鬼这种事习惯了也还好,可现在,他本体的想法也会被厉鬼读到,这事儿就很烦了。
已经侵犯了他最**的一部分——想法,这是真正属于他的东西。
厉鬼可没有被偷听的烦恼,它可高兴了,甚至嚣张地狂笑起来,有些野性和痞气的嗓音让人脑补不出它的形象,就像它表现出来的一样,混沌又难以描述。
可也有抽象的词汇可以形容它。
它像是一个望不见底,却层层叠叠的深渊集群,此时说话的只是第一层,继续往深层探索的话……赵一酒在厉鬼的笑声里开始头痛。
他意识到厉鬼好像在声音里加入了一些他现在这个实力不该听见的元素,笑声逐渐扭曲,他眼前泛起无数光怪陆离的色彩,鲜艳又不连贯,整个世界都仿佛被割裂开,他的身体也一样。
有那么一瞬间,他忘记了自己是谁,身在何处,只有一种疯狂的感觉不断滋生,他很想跟随着冲动,与疯狂一起永远沉沦。
恍惚间,那笑声变得很近很近,有一道纯黑色的模模糊糊的人影矗立在他面前,比常人高挑一些,周围全是割裂变幻的色块,只有这道身影巍然不动,甚至很有闲心地捂着腹部,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那身影笑着:“哈哈哈哈哈摄青鬼,你那个借宿体知道你表面帮他的忙,背地里却方便我污染他的同伴吗?我和这人平时完全一体,没有下手的机会,你倒好啊,直接送了我一个!果然是鬼话连篇,鬼的友谊怎么能信呢……可怜啊哈哈哈哈哈……”
赵一酒的本能在疯狂报警,别听、别看、别触碰……
可那厉鬼已经笑完,带着一种毫不掩饰的恶意朝他走来了。
这是什么地方?赵一酒模模糊糊想着,难道是精神世界?
不然他怎么会看见那只厉鬼的样子?
别看。
别看……
他仅存的理智不断地重复着,可惜,似乎是真的被亦清打通了某种通道,这只厉鬼头一次能在他面前显示出模样来。
赵一酒感觉自己不受控制地一点点抬头,他看见了厉鬼黑色的裤子,黑色的衣衫,衣衫挂着的银色饰品,一团扭曲的,由触手、眼睛和鳞片组成的不知名物体。
他眼睛一阵刺痛,好像在看到这个饰品的瞬间,一种古老的恐惧席卷而来。
可他依然没有停下,仍在往看。
他看到了属于人类的锁骨和脖颈,再往……是一张再熟悉不过的脸。
他自己的脸。
棱角分明的冷峻长相,在此刻没有了一贯的冷淡和阴郁,相反,这张脸,他常年抿着的嘴角夸张地扬,双眼血红,瞳孔里仿佛倒映着一条悬空的血河,在残忍和令人失去理智的恐怖气势下,那个笑容如此纯粹,像烧红的烙铁一样贴他的灵魂。
厉鬼用他的脸做出病态又狂浪的表情,像是在轻视他,张嘴宣布——
“我才应该是真正的赵一酒,而你,早在小时候就被我吞噬了。”
一根紧绷的神经断裂,赵一酒头疼欲裂,此刻,他竟有一种非常想臣服的感觉,甚至想把自己的灵魂送去,任面前这个“自己”吞噬掉,他……想变成它。
可他终究是和厉鬼纠缠了十几年的人,对这种未知又疯狂的力量已经有了一定抗性,恍惚了一瞬间后就猛地清醒过来,手心传来冰凉的触感,那是赵谋的轮椅扶手。
找到了联通现实的媒介,赵一酒冷静下来,忍着身体和灵魂的剧烈不适,打算像以前被厉鬼状态侵蚀时一样,缓缓退出这种状态,只是不知道现在厉鬼和他割裂成两个人格后,这个方法还管不管用……
然而下一刻,这些负面的感觉就如同潮水一般褪去了,连带着痛苦和战栗也消失不见。
赵一酒有些没反应过来,周围的景象就迅速恢复正常,他仍然走在医院的走廊,手里推着赵谋的轮椅,甚至连脚步都没停留过。
虞幸、曲衔青、任义还有莎芙丽都没有察觉到他的异常,或者说,时间好像也没有流动过,刚才的所有似乎只是他的错觉。
是错觉吗?
正好在这时,莎芙丽解完了赵谋身的毒,又把视线转向赵一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