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官员人人皆知,人人不言的秘密
老人道:“整个容城县的百姓都知道这事。大人若不信我,随便找几个百姓问问就是了。”
“我们黄青天在容城县做了两任知县,本县百姓没有一个提起他来不翘大拇指的。”
“他一不贪污,二不纳贿。爱民如子,断案如神。简直就是包青天再世!”
常风道:“可是,皇上下旨命天下州县囤粮。你们县应该囤粮一万六千石。他只囤了三千石。剩下的全是拿石子、沙子充数!”
老人语出惊人:“学生斗胆说句大不敬的话。皇上这道圣旨的初衷或许是好的。但到了地方上,圣旨成了剜百姓肉的刀!”
常风问:“此话怎讲?”
老人侃侃而谈,告诉了常风一个官员们人人皆知却人人不言的秘密。
朝廷收田赋,是靠各个县衙底下的粮长、差役去收。
粮长、差役们会用“官斛减容”和“淋尖踢斛”的法子压榨百姓。
所谓官斛减容,就是在收田赋的计量衡——官斛上做手脚。
本来应该装一百六十六斤的一石斛,有些只能装一百五十斤。黑心些的地方,一石斛实际只能装一百二十斤。
官斛小了,百姓交的粮自然就多了。多出来的那部分,就被粮长、差役直至县丞、知县一层层瓜分掉了。
淋尖踢斛顾名思义,官斛装满后,粮长会用力踹官斛一脚。洒出来的粮食成了“损耗”。损耗自然也会被瓜分掉。
成化朝户部尚书马昂曾说过,朝廷每收赋千万石,百姓实缴至少一千五百万石。
多出来的那些田赋,自然是被一层层的官吏瓜分了。
但凡事总有个平衡。
这两个把戏自大明开国以来,已经耍了一百二十多年。达到了一种微妙的平衡。
官府可以对百姓可持续性的竭泽而渔。百姓也勉强能够接受官府的盘剥,已经习惯了。
可是去年弘治帝一道圣旨,打破了这种平衡。
弘治帝要求的囤粮,是不包括在田赋之内的。
他的本意是让地方官用官银收购百姓的粮。集中囤积起来,预防灾年。
然而,这道旨意到了地方上。地方官们个个如获至宝、眼睛通红,跟打了鸡血一般。
可算抄着了!除了田赋外,又多了一笔肥得流油的大进项!
弘治帝旨意上的“囤粮”不是纳田赋,类似于官方粮食收购。
定价权在官府手上。
除了“官斛减容”和“淋尖踢斛”两个法子,他们还可以从定价上盘剥百姓。
譬如一个老农按照官府告示,送来了一石上等好米。本来官府应付八钱银子收购。
官员看了看米,愣说那是次等劣米,只能付五钱银子。
你说不卖?你敢!官府收购你们的粮食囤于官仓,那是皇上的旨意!你敢抗旨不成嘛?
天下州县的百姓,去年皆受到了官府两次盘剥。第一次盘剥是交田赋,第二次盘剥是囤粮。
再说弘治帝的初衷:囤粮备荒。
粮食在老百姓手里才能真正备荒。
粮食收到了官府手里,真遇到灾年,就说不准吃到谁嘴里了。
就比如容城县。若按圣旨应该囤粮一万六千石。
如今的知县是好官黄伯仁。若出了灾荒,他一定会拿囤粮赈济百姓。
可是,黄伯仁已经在容城任上整整六年。今年铁定会升走或调到别处去。
如果继任者是个黑心贪官呢?遇到灾年,把赈济用的囤粮塞进自家腰包,给老百姓喝掺着沙子的稀麦粥
黄伯仁虽然胆小,又有胸痹之症,但他脑子不笨!能够看透这一层利害。
他干脆只收了三千石粮充门面,先糊弄走下来验收的钦差再说。
老人讲述完了一切。常风听得目瞪口呆。
明明是利国利民的圣旨,传达到最底下,竟成了害国害民。
更可气的是,了解实情的文官们,无一人提醒弘治帝!
连王恕、马文升都没有对弘治帝明言。
说来说去,还不是怕得罪普天下的地方官?
难道说整个大明就没一个真正的忠臣?
常风道:“老人家,我出京也有一个月了。这些事没人跟我说过啊。”
老人道:“敢问上差。你出京之后,可有微服私访,与各处的穷苦百姓深谈?”
常风语塞。
他光把注意力放在了查官仓上。每到一地直奔官仓。哪里听过穷苦百姓的声音?
老人道:“事情我已经说清楚了。请上差明察秋毫,不要冤枉了我们黄青天。”
常风问:“黄知县为何要承认是他贪墨了一万三千石粮食?”
老人道:“没收齐粮食,等于是抗旨。或许是黄青天怕容城县百姓担上抗旨的罪名。这才谎称是他自己贪墨。他是在替全县百姓背黑锅啊!”
就在此时,一名力士走了进来:“常爷,姓黄的那厮醒了。”
常风连忙纠正他:“什么‘姓黄的那厮’,称黄知县!”
随后常风对老人说:“惭愧,我险些冤枉了一个好官。”
二人来到了黄知县的床榻边。
黄知县气息微弱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