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4 章(3 / 4)

涂蕊七回到了西州,至今还没有回归宗门,宋至淮闭关,但即便有翊灵柯和其他的人,他们的话在长老们面前没有大用,长老们甚至在想顺势把金初漾拉下马,谁知金初漾比任何人都还在震惊,他仇视魔界,恨魔界入骨。

——可他的徒弟竟是魔界之人。

他昨日在金涛殿待了一夜,心绪沉沉浮浮,那两个枉死的徒弟的模样不断在他眼前闪现。

毫无疑问,他恨魔界,恨不得生啖魔修的肉,他无法不迁怒。可燕风遥终究是与其他魔界之人不一样的……他是他的徒弟。

即便做师徒这几十年来,他们并未深交过,到现在为止,除去修炼上的事,他们很少再交谈。

后面燕风遥自己摸到修炼的门道,对话便更是稀少。

他不是一个合格的师父。

金初漾闭目,按了按鼻梁。

他放不下对魔界的恨,却也做不到真正地去恨燕风遥,所以才在心神动荡时说出“我不再是你的师父”,然后再也说不出其他发狠的话。

……罢了,总归燕风遥不会死。

他能做的最有用的事就是让他活下去,而不是在受刑时死了,毕竟有许多居心叵测之人,保不准在钉骨刑时暗地里使些阴谋诡计。

金初漾自嘲地笑了笑。

这是最好的结果,在剑尊压在头上的前提下,谁也无法真的将燕风遥全须全尾地救出。

谁也不知道在大门紧闭的殿里金仙尊想了什么,等金初漾出来时,却揽下了实施刑罚的任务,反倒让长老们失去了把柄。

大义灭亲,又没有他勾结魔界之人的证据,更

甚至人人皆知他对魔界恨之入骨,所有人都当他对燕风遥产生了极深的恨意。

金初漾没有留下任何把柄。

而现在,圆台之上,骨钉在他手中散发着浓浓冷气。

在众人眼中,那仙尊挥袖,魂骨钉破空而出,他毫不犹豫地将那尖锐的灵器钉入少年的骨中。

“……!”少年猛然咬住唇,鲜血从嘴角溢出,他浑身颤抖着,垂着首,有汗水滴落,无人知道这其中到底有没有泪水。

一次又一次,整整十二枚魂骨钉,刺破他的血肉,没入白骨,甚至在他灵魂上都留有痕迹。

分明没有惨叫声,有些弟子却不忍直视般撇开视线。

血流了一地,从圆台的阶梯缓慢向下流动,染红了玉石台阶。

金初漾的动作很快,众人却觉过了许久。

少年在剧烈地喘息。

第九枚的时候,燕风遥眼前发白,已经看不清地面颜色。

他有一刹那以为,自己会这么死去。

会死亡,消散在世间。

他不想死。

他想活,不仅仅是因为与生俱来的求生欲望,还有知珞。

以往,就算是与她分开,也能从主仆誓约中知道她是否安好,就像一根胡萝卜掉在面前,没让他彻底失控。

他习惯控制自己,就算是喜欢,也是竭力控制住行动与心绪,不让自己的心意惹起她的厌烦。

一步又一步,每一步都是克制又有一点的情不自禁,矛盾不已。

现在,他们也许再也不会相见。

……再也不能相见,他甚至还没有陪伴她超过百年。

她会习惯吗?

她会受到牵连吗?

她会觉得学习做那些杂事麻烦吗?

她如果无法再遇见比他还要忠诚的仆人怎么办?

……她会难过吗?在刚刚懂情的时候,率先尝到苦的滋味。

她会讨厌这份情绪吗?

……

那些压制住的情绪迸发出来,心脏肆无忌惮地跳动着,再也不会受到主人的控制,震得他的脑中都嗡嗡作响,空白一片,仿佛身体都被心跳震成碎片。

濒临死亡让他彻底放开了心闸。

少年的性格不允许他放纵,此时此刻却毫无顾忌,所有的情感倾泻而出。

不像从前,他一直压制着自己,习惯性压制着感情,虽然光是偶尔泄露出的一点,就足够令人心惊,但这不是他的全部。

少年低垂着头,众人看不清他的神色。

一滴泪落到染血的地面,像是一朵小花,然后又是几滴,跟着那些汗珠滴落,无人发现那是泪,也无人发现燕风遥方才还咬牙坚持的忍耐表情,变得无比可怜。

眼尾微红,黑瞳湿润,像是受到了巨大的委屈。

……他不想死。

他还想见她。

*

一个晚上的时间,涂蕊七终于整理好了一切,将无辜的人与需要杀的人分开。

“虽然平时要将这种事交给衙门,但这是我的家事,还牵扯到一些小宗门,只有我们自己解决了。”

在晨曦破晓的时候,知珞顶着那群欺辱过平民百姓的涂家人的哀求眼神,利落地砍下他们的头颅。

等下,力度没有掌握好,好像尸体太破碎了,涂师姐说过要把尸体示众,给百姓们一个交代,不能太碎。

她许久没有杀过普通人,变得生疏不少。

知珞再次挥剑时,只在那人脖颈处留下一道血痕。

她满意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