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大虚牛师父!
清夜无尘,月色如银。
朱墙之内,难以寻得这样清净的月色。只因这里是古朝财富和权力的中心,是追名逐利者做梦都想踏足的乐园,是胸怀大志者一展宏图的氍毹,亦是众多身负渴望之人不得不进入的囚笼。
一入宫门深似海,从此淡泊是路人。话本中闲散自在的王爷、人淡如菊的嫔妃,终究是难以在现实中找寻。或许,如此心性的人并非不存在,但被深宫浸染多年,恐怕也生出了不得不争之心。
宫墙之内,万古如斯,人的意志再坚硬如磐石,也耗不过夜以继日的滴水穿石。更何况,世事并非一滴水,而是不止歇的洪流、终无尽的瀚海,前仆后继的无奈总会冲垮所有自诩坚强的不凡之辈。
李惜云曾经便是这样一个人。
他曾执剑青云上,寒光照万川,斩罢不平事,功过拂衣去。只是游侠寂寞,登楼瞰灯火,一觉尘寰如梦,烈酒入喉,少年意气,随北风去。
半生已过,知交寥寥,或是隔断生死,或是相忘于江湖。唯有韩涉,是他犹如流水一般记忆中的一笔浓墨。那时,他看着年少的韩涉,明明羸弱得一阵风吹来就要跌倒,却声称要做匡扶正义的侠客,像极了曾经不知世事无常的自己。
如今的韩涉也不做虚无缥缈的梦,终究入了体制,拿了名牌,成了皇帝的头号保镖。李惜云为了能随时教导韩涉,也曾在大内挂过一段时间的名,只是这里浮躁比江湖更甚,李惜云终究喜欢自由来去,如天边的云、原野的风,雁过无痕、掠草无声。
大虚的剑意,他只能参透七分。剩下三分是时运不济,也是天赋所限。如今的他只能做到以拳代剑,但他听闻大虚剑道大成之人,能一掌开天,一拳山崩,可谓习武者至极之境。
他此生只能望前者之项背,但也希冀着后来之来者能走到他所不能及的顶峰。
“您就是......大、大先生?”一道清脆的声音打断了李惜云的沉思,“还是说,我应该叫您,大师父?”
李惜云脚尖一点,从角楼高处掠下,犹如一叶飘落。偌大宫城,夜间巡逻侍卫数队,竟无一人发觉。
王倩按照小卡片的指使,在今夜午时来到了皇宫西角楼下。为了隐秘身形,她甚至没有带侍女秀蔗,而是孤身前来,让秀蔗代她守在梨芳庭。
她原本还担心那个白天遇到的男人是个江湖骗子,要把她从宫墙之内拐到某个穷山沟沟,现在只看到他从快五丈的角楼之巅翩然跃下,内心不仅信了他自诩韩涉之师的说辞,对他的武功也是五体投地拜服。
原来世间什么轻功什么侠客的传言,都是真的!
真的有人能视高楼为无物!她还以为那些都是说书人故意往夸张了编,吸引听众的!
李惜云看着王倩崇拜得都快要冒星星的眼神,十分满足。
什么“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都是屁话!有虚荣心是人的天性!受到崇拜才能激发人的主观能动性!
李惜云悄悄收起藏在掌心的滑索,不动声色扭了扭被震得胀痛的脚,不着痕迹地装了波大的。
为了让王倩心悦诚服,甘愿拜他为师,他可是精心准备了一下午。这一下午,他都在角楼爬上爬下安滑索,还要留心避开执勤的守卫——好在所有的辛苦都有了回报!
李惜云在王倩面前站定,负手而立,装出一副与白天截然不同的世外高人的模样。
“大先生?”王倩看着李惜云闭着眼睛,一动不动的样子,十分疑惑。他把自己叫到这儿来,怎么一点反应都不给,“大先生!我是王倩!白天您刚给过我小卡片!”
李惜云还是一动不动,王倩更加困惑了,白天那阵也没看出来这人有听障啊?
“大先生既然无事,那我先走了——”
“等等!”
李惜云急了,但还得维持着表面上的云淡风轻。
他轻咳一声,说道:“我大虚剑派武功不授外人,既然你诚心学武,便拜我为师,我才好倾囊相授。”
王倩纳闷,她当然是为了学习武艺才过来的,怎么感觉跟这人说话鸡同鸭讲呢?
她突然又觉得这人像江湖骗子了。
“大先生的功夫深不可测,我当然愿意拜您为师。”王倩说,“流程要怎么走?”
“什么走流程,拜师当然要讲究诚心。”李惜云双手抱臂,看似不为外物所扰,实则额间已有两块青筋凸显出皮肉,“我呢,也不用你磕头行拜师礼什么的,只要你练功发自真心,其他的我都无所谓。”
“嚯,这么简单!”王倩叹服,“那我发誓,我练功发自真心,大师父快教我吧!”
不愧是高人,就是不讲虚头巴脑的那一套!
只是,面前的大先生似乎并不满意她的表态,甚至脸色还难看了几分。
李惜云重重地叹了口气,在王倩不明就里的眼神中,艰难地开口:“虽说我懒得搞什么拜师礼数,但你拜入我门下,总得叫对师父的名字吧。”
“啊?”
王倩的疑惑更上一层楼。
她记得那张小卡片的落款是,“大虚牛师父”。
“哦!”
王倩脑中灵光一现,突然开窍!